那么卖力又怎么样,尽管也是李家公子,平日里众人夸赞,就真当自己也能跟嫡长子争锋了。自告奋勇去做事,找旁的衙署官员、供应商协调事宜,人家直接说:“李督造要是忙的话,这事也得李大公子拍板才行。”
在大宁王朝,尤其是青州这个地方,嫡长子是被家族当作接班人培养的,除非真的扶不上墙,或者家族长辈昏了头不在乎家族命运的,否则绝不可能放纵嫡长子胡混。而没有家业继承的大家族次子、庶子,大多都变成一群纨绔,整日无所事事。
但就跟他们这群纨绔里有个例外的嫡长子一样,当然也有上进的次子、庶子,只是那样的人就不会在他们中间。
比如李晟的二哥李颉,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不算家里的姐妹、双儿,李家一共兄弟四人,老大、老四是主母嫡出;老二李颉是三房所生;李晟的母亲是二房。
在李晟提到的他二哥李颉时,时昭不免微微动容,也认真听了一耳朵李晟的说辞。毕竟这个人和自己经常被青州府百姓放在一起讨论。
当然,评价则截然相反。
李颉是努力上进的代名词;而他则是纨绔公子的代表人物。
无他,只因他是嫡长子。
别人纨绔还可理解,毕竟不是嫡长子,而他一个嫡长子,还是家中三代单传的男丁,却整日和一群不是继承人的闲人混在一起,游手好闲,难怪青州府的百姓对他如此评价。
都道可惜了他父亲的时鸿一生的专一,也不纳个妾,偌大的家业以后只能传给一个纨绔。但也有人羡慕时昭好命,纨绔又怎么样,再不成器以后那么大的家业还不是他一个人独享。
“哎,人嘛,总归是有点幻想的。”听了李晟的话,周沛叹道。不知是在说李颉,还是在说他自己。
“那你咋没点幻想?”管迁调笑周沛。
“我?我已经躺平了。都说母凭子贵,但很多时候也是子凭母贵的。大娘大门大户出生,我娘父……我拿什么跟人家比。”周沛咽了口酒,挥挥手道。想来是有些酒劲上头,不然也说不出这种众人面前自我揭短的话来。
不过应该也没完全上头,话出口后就有些后悔,顿时闭了口,不再言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还是东家李晟吆喝着打破了满屋子的尴尬气氛。
“来来来,喝酒喝酒。小爷我今儿回来,给咱接风呢,今儿这桌子上都只准说高兴的话,听到了没有!咱们来找乐子的,就一定要尽兴。想要几个姑娘、小倌都随意,今儿小爷我,请客,都甭客气。”李晟用喝大了的声音吆喝着。
“不客气,不客气,谁跟你客气。”有人趁头,大家自然跟上,纷纷附和,刚才那一幕就算翻篇。
赵朦垂目望向时昭,并未见他有何不同反应。嘴角微微一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阵推杯换盏之后,屋里的一群纨绔终于露出寻欢作乐的本色来,房间里响起各种轻浮浪笑。
“干了这杯,少爷我重重有赏。”
“我喝了,赵公子可要说话算话啊。”
“那是自然,公子我何曾说话不算话过。嗯——”
搭话之人便是一阵娇笑。
“周公子好些日子没来我这儿了,是不是别处有人了啊?”
“你这么风情万种,本公子心里还能装得下谁啊。”说话间,周沛在身边的陪侍的女子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讨厌……”
很快,雅间里重回宾客喜笑宴宴的气氛。
“时公子,她们都有礼物,你可有东西带给奴家?”时昭身旁的小倌皓月望着他笑问。皓月是春满园小倌中的头牌,人气可谓是与花魁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是春满园老鸨的两棵摇钱树。
因为人气鼎盛,老鸨对他也做了让步,虽无不接客的自由,却也有了挑选的权利。据青州府民间谣传,自他接客之后,只有时昭做过他的入幕之宾。且时昭每次来春满园,也只在他处留宿。
关于他俩的事,在青州府还有一段传闻。说是皓月初来春满园时,因不肯接客,被春满园的龟奴拘着教训。闹的声响很大,害得那天春满园差点没做成生意,皓月本人也折腾掉半条命。
也是他运气好,那会时昭他们一群纨绔正好去春满园。因着他们的到来,春满园的龟奴一时失了神,让皓月逃脱。皓月在逃跑中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刚进来的时昭的怀里。四目相对良久,时昭对老鸨道:“不如今日让他陪我。”
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的皓月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再反抗,一场闹剧就此结束。这一幕称给当时见证了这一场景的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后来就传遍了整个青州府。
后来时昭再来春满园,只要皓月没有别的客人每次都点他;他有客人的时候,面对老鸨的询问,都只有两个字:“随意。”
席间也只让陪侍的姑娘小倌斟酒,从没在那些人那里留宿过夜,只有皓月得此殊荣。
因此春满园的姑娘小倌和时昭那群纨绔朋友送了时昭一个外号:“一心郎”。私下里一帮纨绔甚至打趣过时昭:“既然这么相中那个皓月,不如干脆买回去得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像时家这样的人家,时昭又是嫡长子,家中断然不会让他买一个青楼出身的小倌回家。
莫说为妻做妾,就算是为奴为仆,干洒扫粗活也都觉得辱没门楣。因此众人也就打趣打趣,并没有真的刨根问底,追问时昭为何不将人赎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