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白芷看着这袖扣都还有些没回过神。
怎么就敢当着人家的面抢了东西就跑?
真当人家没感觉?
但他也没叫住她……
白芷长长呼出一口气,从书桌抽屉里拿出那个装满她所有少女心事的铁盒,找了一块蓝白色手帕把袖扣包好放进去。
目光落在铁盒子里的笔记本上。
这是一个很有些年头的笔记本,是她高二那年的校运会上三千米长跑亚军得到的奖金买的。
封皮上印着她家乡春塘古镇的景色,是春塘相馆前面的那座小海棠桥。
白芷小心翼翼地打开笔记本的封面,扉页里贴着一张很英俊的少年的照片。
那是,二十岁的傅玄西游历江南时在春塘相馆拍的。
过了塑封,七年了,一点都没褪色。
纤细白皙的食指轻轻在上面拂动,凉凉的。
白芷忍不住回想起就在几个小时前那只在她腕间轻触的手的温度,脸上还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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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他从未记得。
七年前,江南小巷里烟雨蒙蒙。
那时并不是旅游旺季,她的茉莉花从早上七点卖到九点,从巷头走至巷尾,也不过只卖出去五串。
在巷尾廊檐下时被人拦住,她吓得一抬眸,撞进他一双慵懒的瑞凤眼里。
她那时并不懂得什么叫一见钟情。
只是那一眼,她记了他七年。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她花篮一角,嘴角含笑:“多好看的花,都卖给我吧。”
那时廊檐旁边小河流水叮咚,却不及他嗓音半分动听。
她将所有的花都卖给他,小声又含糊地报了个价格:“六、六十。”
“六十啊?可是哥哥没零钱哎。”他掏出一张红色钞票放她花篮里,眼眸微垂,黯淡天光穿过他长长的睫毛落下,柔和了长睫的边缘。
像是故意逗小孩玩,他疑惑地拖长了调子:“嗯……怎么办呢?”
“我、我也没有零钱找。”她当时怕他不买了,犹疑着把那钱拿上,“我去换点零钱找给你好吗?”
“不用找了。”他忽地一下笑了,眼睛都弯起来,轻轻拍拍她头顶,“小妹妹,外面危险,早点回家。”
又从她卖给他的那些茉莉手串里挑出一串最好看的赠给她:“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花,哥哥借花献你了。”
她从没见过那么心动的人。
该怎么抵抗呢,她那时也不过才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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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把东西重新收好放进抽屉里锁上,爬上床睡觉时听见郑淼淼在跟她男朋友打电话。
大概是被那边的人拒绝了,她娇哼一声,故作不悦:“我不管,你不接我,我就不去了。”
没几秒,又被哄好了:“哼,这还差不多,那明天大雾见咯,你要记得想我。”
大雾?
白芷理被子的手忽地一顿,好奇地看了一眼郑淼淼,对方一脸甜蜜的表情在看见她的时候一下收了,没好气道:“看什么?”
“谁看你了。”白芷收回视线,抖抖昨天才翻出来的被子躺下。
但满脑子都是郑淼淼打的那通电话。
她男朋友也在大雾?
两年了,白芷连一次郑淼淼的男朋友都没见过,还真挺好奇是何方神圣有这个本事让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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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芷早早起床准备去大雾,出门时郑淼淼还在睡大觉。
她关门时朝她看了眼,没见她有要起床的意思,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今天要去大雾的事。
虽然她并不关心郑淼淼要去干嘛,但她很好奇郑淼淼这个男朋友是谁。
徐凛应该不可能,年纪太大,身份也不合适,郑淼淼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虽然不知道有几千金。
那除了徐凛之外还有谁?
傅玄西?
白芷心不在焉地忙活了一上午,事实上也没做什么事,像是为了看起来有事做而找事做。
她一直观察着视野可见范围内有没有傅玄西的出现,一边又注意着郑淼淼的动静。
一直等到下午,两个人她谁也没见着,无聊地在院子里修剪花草枝叶。
直到磨蹭到下午六点,徐凛提醒她下班,她出了前厅,才终于看见了郑淼淼。
她蹲在拐角的柱子下面哭。
白芷是头一次当面碰上她哭,顿时也有点不知所措。
犹豫了下,还是蹲下关心她:“你怎么了?”
郑淼淼从膝盖上抬头一看是她,哭声止住了一半,飞快地用手抹了抹泪:“关你什么事,看我笑话很开心?”
莫名其妙。
白芷起身离开:“那你慢慢哭吧。”
“喂!”郑淼淼在她背后大喊,见她不停,音量提高,“白芷!我叫你呢!”
吵死了,白芷不悦地皱了下眉,转过身看她,语气不耐:“有事?”
“你很拽吗,凭什么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啊!”郑淼淼一边擦着泪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把她一推,“最讨厌你这种假清高的样子!”
她哭得正伤心,又生气,用了很大的力,白芷没防备,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手掌擦在地板上,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密密麻麻地从手心传来。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世界有片刻陷入宁静,只剩下身后皮鞋叩击着地板的声音。
“噔、噔、噔……”
一下又一下,像是踩在人心上。
白芷疼得吸了口气,要撑着地面爬起来。
刚接触到地面,还没用上劲,钻心得疼。
她被刺得缩了下手。
“你装什么柔弱,别想碰瓷我!”郑淼淼又气又慌地吼了声,一抬头,看见那边过来的人,立即换成娇嗲的嗓音,“小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