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五年的冬天,镇国公夫妇战死沙场。
乾清宫里灯火葳蕤,嘉和帝伫立在一副画像面前,目光眷恋温柔的望着画中明媚张扬的女子。
画中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红色的衣裙翻飞,笑容肆意而又洒脱,飒爽的英姿更是彰显着她独特的美丽。
姬骁沉默的抚摸着她的容颜,就像抚摸着世间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郑卓,你说上天怎么就这样不公平,乐宜那般美好的女子怎么就走了呢……”
郑卓是自小便跟在姬骁身边的,姬骁对林乐宜多年爱而不得的深情他是看在眼里的,姬骁爱林乐宜爱到可以顺从她的意愿,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旁人,他的爱隐忍卑微,十年如一日只求她一抹温暖的笑容。
郑卓很想劝一劝沉痛在悲伤中的嘉和帝,但自始至终郑卓也只是一个旁观者他或能被嘉和帝的一往情深打动,但他却始终不能明白为何姬骁要执着于一个有夫之妇,毕竟嘉和帝亦是有后有妃的人了,处在至尊之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呢?
郑卓深深叹了口气道:“陛下,斯人已逝,还请您节哀。”
“郑卓,你不明白,朕的心中是何等的哀痛,乐宜她于之朕,是何等的意义!朕的一生中,怎么可以没有她!”
嘉和帝此时早已没了少年天子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失去挚爱的沉痛和懊悔。
郑卓道:“陛下,奴才不明白沈夫人与之您到底有多大的意义,但奴才明白镇国公夫妇与之天下百姓的意义,镇国公和夫人他们是为国捐躯,为了保卫我大齐国土而奉献出了自己的性命,他们是英雄。陛下,沈夫人是沈国公的妻子,您本不该留恋沈夫人的,皇上不如放下执念,早日振作起来!”
姬骁默默收起画卷,把它放在暗格之中。
良久,姬骁开口问道:“朕记得沈晟君和乐宜有一个女儿,那孩子现在……”
郑卓知道嘉和帝爱屋及乌之心,便道:“沈家也是满门忠烈了,镇国公战死后,沈家便只剩下了沈家三少一人了,镇国公的姑娘自然是由她的叔父抚养。”
姬骁皱眉道:“叔父?这沈家老三和沈晟君关系一般,他会善待沈晟君留下的孩子么?”
郑卓道:“陛下,您若不放心心的话,不如把沈姑娘送到林老将军府上去养?”
姬骁一口否决道:“不妥,不妥,乐宜的女儿去了林府难道不是寄人篱下?乐宜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她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女儿了,她一定希望有人能替她好好照顾这个女儿,小姑娘交给其他人朕都不放心,郑卓,朕要把小姑娘接到宫里,亲自照料她。也只有朕,才会一心对她好。”
郑卓心道:陛下您把沈姑娘接到宫里来,也是寄人篱下啊!再者,您后宫里的那些妃嫔哪个又是省油的灯了?
郑卓劝道:“陛下,奴才明白您想要对沈姑娘好,但陛下您想过沈姑娘她是以何种身份入宫呢?还有,陛下日理万机,对沈姑娘也不能时时刻刻关照着,您也知道,各宫主儿们……”
姬骁见郑卓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几天他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他心里下定了决心,所以并没有因为郑卓的话而犹豫不决,他一锤定音道:“朕想好了,郑卓你亦不必多言,明日随朕去一趟镇国公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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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嘉和帝的銮驾便停在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就剩下沈棋君一个男丁,携着府中上下来迎接的自然就是沈棋君了。
沈棋君是沈家的庶子,本来这继承爵位是轮不到这个既非长也非嫡且母亲身份低微的沈家老三的,奈何沈家嫡出长子和嫡出的四子皆战死,沈家老二幼时便溺水夭折了,这便被沈棋君捡了个漏,成了爵位的唯一继承人。
嘉和帝扫了一眼沈家诸人,没有见着小姑娘的影子,便问道:“沈姑娘呢?朕怎么没见着她?”
沈棋君听嘉和帝问起沈馠珠,微微错愕,但转念一想,沈馠珠是沈晟君的女儿,沈晟君为国捐躯了,嘉和帝作为君上,关心一句他得女儿也很正常吧,遂道:“陛下您说阿珠啊……阿珠她在灵堂呢,自大哥大嫂去了后,这孩子便更沉默,我和她婶婶跟她说话,她也不回……”
姬骁没再听沈棋君说话,兀自带人去了国公府的灵堂。
空空荡荡的灵堂里面,一个小小的身子坐在团垫子上,一动不动的,显得孤单又可怜。
姬骁见小人儿呆呆的,瘦小可怜,平时冷硬的心肠霎时变得柔软不已,他轻步走到小人儿面前,唤道:“阿珠……”
沈馠珠呆滞的双目总算有了一点焦距,她眨眼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她并没有胆怯的低下头,而是直直的迎上姬骁打量的目光。
她长得可真像她,姬骁这般想着,尤其是这双丹凤眼,很是漂亮。
阿珠用小手撑着团垫站了起来,小身子颠颠的,想是要跌倒一般,姬骁想要去扶稳阿珠,但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阿珠已经站稳了身子。
姬骁伸出来的大手,一时显得有些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