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撇头看去,只见船夫面色阴沉,再无先前的亲切朴实。那根被他插入岸畔的纤长竹篙,还在因为方才过猛的力道而剧烈颤抖着。
“怎么停了?”韩信问道。
船夫脸色异常难看,说话时韩信从未听过的警告语气。
“公子,非是老何不敬,而是前方去不得了。”
“为何去不得?”
船夫有些犹豫,而后探手指了指面前的四条岔口说道:“公子,左侧的支流和右侧的两道支流都可去得,唯独正前方这条,去不得。”
不待韩信再问,他深吸口气,便是叙说了下去。
“公子,这淮泉交处,水路错综复杂,眼下是一分四,其后便是四分九,层层推进,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其中,寻常船夫根本不敢轻易踏足。”
“但这点公子全不必担心,老何行水三十年,可为公子打包票,不管此地水路如何繁杂,都能安然将公子送达。”
“只是……唯有这正前方那处去不得。”
韩信沉默少顷,而后问道:“因为清水庄?”
船夫颜色顿时大变,双手紧握船篙,身躯绷紧笔直,满目焦灼,似是听到了极端可怕之事一般。
“公子莫非要去的便是清水庄?”
韩信不语,算是默认。
船夫再也按捺不住,急忙劝说道:“公子,那地方可去不得啊!入了那条水的船再没回来的。更有传闻踏进清水庄的高手不计其数,可都被悬尸在那村口的老柳上了,去不得啊……”
韩信莞尔,这份真诚的关心让他的觉得很温暖。就像是父母过世后,自己曾在城南路租过房的房东老太太一样。
“信小子,咋这么晚回来呢?饿不饿?奶奶这刚熬了点粥喝不下,来帮帮奶奶吧!”
“老何,多谢了。”韩信捡起靠在拱蓬之内的长剑,纵身跳下了船。而后取出了怀里囊揣的所有银两,分文不留,全部丢在了蓬下。
他冲着老何笑道:“劳烦等我两日,两日不归我便是死了,不劳收尸。若我归来,可就还要劳烦送我下淮城,再载我回岐山哦!”
船夫老何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韩信已走远,他的说的话,对方决计是听不见了。
江湖儿女啊!
天色渐渐深沉,黑暗正在降临。
韩信握着剑,步履轻盈的穿行在茂密的丛林草地中。
记忆融合后,这一身武艺也成为了他的熟练运用之物,辗转腾挪,皆是带着相当灵动的技巧进行。
手中的三尺青锋,长约九十厘米,重量按记忆所道应该是二点二公斤,可提在手中却如晒干的木条般轻巧。
非是剑轻了,而是对于这一身不俗的力量来说,这把剑的重量形同无物。
踏草箭步,这是韩信现在的轻功修为。一脚下去,原本直挺挺的野草瞬间被踩扁,他则借助这股反弹力量飞快窜行出去,速度是很快,但与所谓的绝世高手差距还颇远。
不断前行,那远在六七里外的笠尖正逐渐逼近。
可随着夜幕降临,笠尖又变得悠远了起来。日暮苍山远,便是此景吧?
拨开比人头还高的杂乱草丛,被几点微弱灯火点缀的小庄子,立即就浮现在了韩信的眼前。
逐渐走近,他便见到船夫口中所说的,曾悬尸各种高手的村口老柳了。
高大的老柳树,纤长的绿枝被晚风吹荡得来回摆动。这让韩信想到了大学时期图书馆里的摆钟,他一直很喜欢那摆钟。一左一右,时间便过去了。
当那被浓密流云遮掩的大半轮皓月,在渐疏微薄的灰纱中透出皎洁的银光时,韩信眼中柔和的光彩,缓缓变作了震惊于恐惧。
那的确是钟摆,但却是两具湿淋淋的,由人血浇洒灌注而成的,鲜红色人形钟摆。
清爽的夏夜凉风逐渐变的阴森寒冷,无孔不入的恐怖如同噩梦中死灵苍白的手掌,缓缓顺着韩信脊背的沟壑拂过,令得他整颗心刹那塌缩,在狭窄的胸膛里,挤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