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晨光顺着打开的云纹紫檀木门间的缝中钻进屋内,一些打在玄色地面。
一众丫鬟端着水,低头弓背着走向主室。
房中卧着一个人,隐隐约约能从飘动的纱里窥探一二。
“小姐,该起了。”丫鬟小盈掀开暖白床幔,轻声在娄一竹耳旁说道。
猛一睁眼,入目便是晃的让人头疼的轻纱以及数十人直勾勾的目光,娄一竹吸了口气,一手撑着床坐起身来。
劝走一众丫鬟洗漱完毕后,小盈神神秘秘地走到她身边,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放在她手中:“小姐,今天一大早衙门就送信来了。”
小盈一边说着眼里一边放着光,两边脸蛋红彤彤的,看似异常兴奋。
娄一竹觉着这丫鬟情绪都写在脸上,倒是有几分可爱,接过信,言语中带了些打趣:“你这般兴奋做什么?”
小盈被戳穿了心思,一双手在腹前绞了又绞,喏喏回道:“掌事吩咐,小盈要同小姐一起出府,因着往日看了好些话本,小盈颇觉新奇有趣…”
娄一竹闻言笑了笑,跟就跟了吧,左右有傅骞跟着,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三两下展开信件,她仔仔细细地读了起来。
昨夜衙门连夜拷问昨日诬陷她的李满,还派人打听了李满的身世,得知李满今年四十有一,家中一直做着不起眼的小买卖,从小因为外貌丑陋身形矮小被邻里说笑,养成了他沉默孤僻的性子,加上生活窘迫,到三十余岁也没娶上媳妇。
正当街坊邻居都以为这李满会孤独终老之时,一日路过李满家的妇人发现屋子院里突然出现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女子见着她还对她盈盈一笑,说她是李满前些年养在城外村里的妻子,这几日才进城投奔李满。
自那消息传开后,李满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从前嘲笑过他的人都赶来一睹女子的风采,最后皆愤愤而归。
至此,李满阴沉的脸日日红润起来,走在街上也一改以往的畏手畏脚,甚至还会同人打招呼。后来他便在城中南街河岸摆起了早点铺子,卖些包子馒头。
按道理来说,李满这种胆小怕事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敢诬陷郡主,然而无论衙门用了多少刑,他皆咬口不认,就说是看不惯芸熹的高傲作风,就胡乱编造了一番行凶场景。
娄一竹看到这不知不觉皱紧了眉头,抿了抿唇换下一张。
下一张是衙内仵作对昨日两颗头颅的鉴定,两颗头颅的主人皆于三日前死亡,二者不仅看上去极其相似,甚至连计算出的身形体重也相差无几。
不过排除两者左颊上相同的红痣,剖开因发白发泡而模糊长相的皮肤,可见两人的眉骨、鼻骨及颧骨等皆大不相同。
这二人并非孪生兄弟。
再者,第一颗头颅是先用绳索勒断气后再用的刀砍下,而第二颗头颅则是直接砍下,据刀口判断两者皆像是专门砍骨的大刀所伤,并且依刀口轻重来看,皆为一人所为。
信已读完,娄一竹默不作声地将信纸折叠起来,塞进了宽袖里。
本想问问小盈衙门派的人来府没,才发现小盈从她开始读信时就退下了,她看得入迷倒也没听见动静。
听见娄一竹的呼唤,小盈便连忙进来了,肩上还背着一淡粉布包裹:“小姐,府外来了好多衙门的人,说是要等小姐呢!”
余光瞥见从布里冒出来的刀尖,娄一竹看着小盈发亮的眼睛,终是没说什么。
她抬脚向前走去,随口问道:“那傅骞在何处?”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又从窗外飞了进来,傅骞抱着剑落在地上,眼神清冷。
娄一竹的目光不自觉在那张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只见傅骞的唇缓缓抿成了一条直线,抬起眼无声地看向她。
娄一竹讪讪地收回目光,继续王府外走去。
路过庭院时,娄一竹朝东厢看了一眼,相比其他住所,原书女主住的过于冷清,只有廖廖两人在清扫着昨夜吹下的落叶。
“妹妹可还在房内?”娄一竹转头问了问小盈。
她心中涌上一丝不妙——昨天她光顾着想案子了,忽略了原书女主一定会参与此案,女主就在衙门当差,消息定得的比她快。
要是女主先她一步走完了剧情,她岂不是死定了!
“似乎不在,我听阿玉说二小姐今早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小盈欠身回道,她一直替芸熹盯着庶妹的动向。
糟了,娄一竹暗道,加快了脚步。
不看不知道,娄一竹一到府前,就见着十几个捕头站成一列,十几个府内护卫站成另一列,将门前堵了个严严实实。
声势之浩大,生怕路过的百姓不知道安王府的芸熹郡主要亲自抓捕真凶一般。
娄一竹暗地里紧了紧拳,笑容僵硬地问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她要是真这样招摇过市,岂不是要赚足整个上京城的白眼。
见两边皆有领头要上前解释,娄一竹挥了挥手,问道:“你们当中谁擅痕检之术?”
过了半响,一蓝衣少年被人推了出来,少年身板笔直,长相端正,只是行为举止颇为孩子气,并且似乎对娄一竹不爽,语调明里暗里透着一种轻蔑:
“草民魏敛之,在衙内做些寻痕检验之事,今日颇为繁忙,郡主若是一时兴起想要插手此案,不如换一人。”
魏敛之说着被身后的捕头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