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亭外,流越凝着对面的楼台亭阁,负手而立。右边的亭阁内,远远可见几个衣着长裙的姑娘们走来走去,流越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
半柱香前的情景历历在目,流越蹙了蹙眉,凤目向下眯去,若有若无地看着一江春水。
最后一眼分明是看到了,为什么她要别开视线呢?流越心里思忖着这个问题,愈发不明起来。想起放下车帘时的紧要关头,安少音抬起头看向他的位置,就这么短暂的一瞬四目相视,以安少音离开结束。
收起的纸扇张弛有度地轻点在额头,流越凝着江面,陷入了深思……
画面一转,李月牙提着裙子四处寻找一会儿,在一棵大树后面找到了,正靠着树坐在草地上,低头不语的安少音。
李月牙找到了人,面上浮现一丝欣慰,对于安少音突然离开,她没有生气,而是奇怪地问:“少音,你怎么躲这儿了?”
安少音抬起头朝李月牙莞尔一笑,“人太多了,我想清静清静。”
李月牙睁着大眼睛点点头,她知安少音鲜少参加宴会,难免不适应,就没多想,顺势在安少音的身旁坐了下来。
“你看到靖王殿下了吗?他的模样真的是……”李月牙两手托腮,回想片刻之前的画面,“美如冠玉。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少音,你说是不是?”
安少音微微一笑,点点头应了李月牙一声。
李月牙痴痴一笑,双眼似乎有些迷离,似乎是在怀春。安少音抿唇不语,白玉般的绣帕在手里翻转了好几遍,想来有些心事未言。
不多时,少女怀春够了,站起身来,弹了弹裙子上的灰尘,“陛下来了,宴席要开始了,少音,我们过去吧!”
主宾席设在曲江亭内,还有两席分设在不远处的亭阁之中,周边江水应景,绿树掩映,春花漫漫。
李月牙携安少音去了右边亭阁的女宾席,熟门熟路地带安少音进来,寻了个席位坐下,静待宴会开始。
亭阁内坐了不少人,放眼望去,姑娘们嬉笑玩闹,耳畔低语,绣帕捂着脸羞哒哒地笑着,欢快至极。
安少音有些拘谨,随意看了看面前摆了些瓜果的案几,想和身边的李月牙说说话,发现这姑娘已经和邻桌的打成一片了。
安少音不好去打扰,就这么坐着,一时怅然。
面前忽而多了一道影子,将她身前本就不多的光线全都遮挡住了。安少音张眼望过去,来人穿着桃色襦裙,突如其来地站在她的面前。
安少音茫然不解,跟前这位长眉姑娘,她从未见过。
“你就是安少音吗?”那姑娘面色不善地盯着安少音,冷冷地问她。
***
秋夜狂风大作,迎来了一场雨,落坐在山腰处的避暑山庄内,被这场大雨打湿透了。
山庄正中央的院落,点燃了数盏烛灯,院外两队侍卫轮流值守,将这个偌大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可一入了院内,只让人觉得清冷,一场夜雨更是令这个没什么下人的院落变得更加安静孤寂。
院内的厢房内,铺了一层锦被的黄花梨床上,正躺着一个人。他双眼紧闭,俊美的五官多显苍白,看上去,似乎是生病了。
风忽然吹得更厉害了,雨也下的更大了,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沿上,雨落的声音不断,似乎吵醒了正在熟睡的男人。
“水,水……”男人半阖双眼,伸出一只手,虚弱地说了几个字。
少顷,有人端来一杯温水来到床前,她先是扶起了男人,随后将茶杯递至男人的唇边,口渴的男人很快就喝完了一杯水。
“还要……”男人无力地说着,嗓音暗哑低沉。半睡半醒中,他感受到有人将他轻轻地放下,然后是一阵小跑的声音,很快,一只手伸到了他的背后,将他扶起来,送来了第二杯水。
将将喝了一半,男人才缓过来,他身子还有些发烫。南下数月,行到深秋,竟是突然发了高烧,在这个避暑山庄里多呆了几日。
喝到一半流越就没再喝了,他神志恢复了些,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一转眼,没看到熟悉的面孔,一眼所见皆是陌生,更重要的,她是个女人。
流越脸色陡然一变,一把推开她,质问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宫人吓坏了,手里还捧着水杯,就这样跪在了地上。唤她来的白眉公公吩咐过,若是皇上不高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先跪下再说。
流越像是自问自答似的,跪在床前的宫人尚未开口,他极其厌恶地冷冷道:“太后的手,都伸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