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了几口气,老掌柜平复了几分情绪,对着站在门口等待客人,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这边儿子喊道:“星澜,去咱家酒窖,南面墙酒架后面有个暗门,我藏的几坛艳骨全部都在里面,暗门被我用黄泥封上了,记得带个小锤,敲得时候轻些!这里我看着!”“哦哦哦。”中年人模样的少掌柜听到老爹吩咐也不再门口装模作样,一路小跑着离开了酒楼。
于新郎目送着中年人离开,看着中年人小跑的身影神色也不免有些伤感,当年这个眼前的老人跑起来也是差不多的身姿,现如今神气衰竭,差不多也走到头了。转过头笑道:“时间真快啊!我走的时候阿澜还刚满月呢!一晃眼你的孙子也快结婚了吧?”
一听到于新郎一起来自己的孙子,老掌柜不禁翻起了白眼,苦笑道:“那小子啊!机灵倒是挺机灵,可惜不安稳,非要出去闯荡,三年前出去了,一直都没有回家,书信不断,就是我连个孙媳妇的影子都还没有见过,他要是在家我早催着他结婚了!给我生上两个重孙子重孙女的,我也逗着玩。”。
虽然嘴上怒其不争,但是老人脸上还是难得的有几分慈祥笑意,隔辈亲当真不假。老人得意的解下腰间的烟袋,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将和烟袋绑在一起的长烟杆拿在手里不断摩挲,开口道:“我这孙子知道我是烟酒不忌,临走前在城里四处打探消息,用他自己攒下的私房钱给我买了这个烟锅,说烟锅中间的杆是什么寒重竹的,能够去掉烟里的火气,对老人好,结果知道价格之后我不舍得用,三年都没怎么舍得抽烟。”想到这里老人也是哈哈大笑,自己怎么跟自己儿子似的,扣扣搜搜的不像话。
于新郎不做声,只是静静的听着老人絮絮叨叨,不觉得烦心,只是有些伤感,本来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和这个俗世没有多少联系了,似乎终究还是没有还干净,有同龄人已老,却也有同龄人还算少年。
“唉呀,于先生,你看,我高兴了就是管不住嘴,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毕竟身边相识的人也就几个老兄弟了,再过几年说不定我也就眼睛一闭,彻底睡一个长觉了。”说到生死一事老人还是十分洒脱的,就是见了一个多年未见得故人忍不住多了几句嘴。
“无碍的。”于新郎摇了摇头,将自己刚刚沏好的茶水倒出一杯,推到老人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笑道:“只是这么多年不见,连一声大哥都不舍得叫了?叫于先生未免也太生分了。”
老人闻言神色也是有几分尴尬,讪讪的点头道:“还是叫于先生吧,让别人看见我一个糟老头子叫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大哥像什么话,于先生你这么年轻,也不怕被我叫老了!”
于新郎哑然失笑,摆了摆手,笑骂道:“滚蛋,我还不知道你,死要面子,当年我上台唱戏的时候谁总是拽着我的胳膊央求我让他搭戏?还暗地里朝着咱们戏班子里的其他兄弟说是我求着某人上台的?”
“咳咳咳”老人刚喝了一口茶,听到被揭短了差点把茶喷出来,连忙站起来作势要捂住于新郎的嘴,在于新郎耳边耳语道:“大哥,大哥,大哥,我错了,您就别揭我短了!”
听到老人连叫了三声大哥于新郎才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不再去揭老人的短,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我的样貌没有变,但是我在这四十年里经历的事情远比你们想的多,那里的人的手段是你们远远无法想象的。”说罢用手指了指咫尺城天边隐约可见的高耸山脉,“例如我就不是咫尺城那个于大家这么简单,冥冥之中还有许多不可言说的玄机。”
老人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些神仙的事情他也不想知道太多,终究是一个将死之人了,没有必要再生出这种一探究竟的心思,他也不敢,有些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道破。
例如咫尺城那座私塾的先生,在他年幼时就已经在那座私塾教书,自己也在私塾待过几年,那位先生是个好人,穷苦人家的孩子在那座私塾念书都是分文不取。
自己辍学的时候那位先生还数次上门苦口婆心的劝过自己的父亲,只是单单靠自己的父亲实在供不起一个家庭的生活,返回私塾事情也只得作罢。
如今自己已经到了这般暮年景象,那位在私塾教书的先生还是当年的那般模样,常年一袭青衫,面容和善,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私塾里的学生,私塾还是那个样子,记忆里那个似乎随时都会掉落的两扇门还是那个样子,依旧摇摇欲坠,只是这摇摇欲坠着一晃就已经五十年了,还是那般,只是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