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十手过后,厅中人都发现了龚夫子这十息一子的厉害。棋局之上,黑白两方还看不出什么大势来,但是黑子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健。
从第五十手开始,辜灵川开始陷入了长思,而龚夫子依旧是十息一子。棋路朴实无华,却有一股煌煌大势蕴含其中。
大厅之内,很多人都变了脸色。龚夫子的十息一子还在继续,而辜灵川的棋路显然已经受到了对方稳步十息的干扰,有些散乱了起来。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霍炳成心情舒畅的拍了拍窗棂,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对着张哲发笑,“这龚夫子真的是将稳字一途发挥到了极致。你看,你看,明明可以马上吃掉白棋的劫气,却还是十息落一子,半点不为所动。我若是辜灵川,此刻怕是已经乱了方寸。这等对手,委实老辣得可怕!”
张哲正捧着一杯茶,在桌上的小棋盘上不断的落子,摆着双方的对局。
其实张哲根本看不出,为何霍炳成和观众们都说,白棋落了下风。因为在他看来,辜灵川的有些棋路,看上去似乎还有些精妙。
不过,龚夫子那稳健到骇人的落子,也让张哲看得心头发闷。
“这手谈之戏果然费人心神,”张哲苦笑着摇摇头,扔下了手中的棋子,“为苟活在这世间,我还是弃了它吧。”
霍炳成闻言转过头来,正要与张哲说笑,却看见张哲在喝茶。
“信之,喝那茶作甚?为何不继续饮酒了!”
张哲听他问到酒的问题,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这些天因为醉酒而干的一些荒唐事。他坚定的摇头:“喝酒误事啊,我已立誓每日只饮五杯酒!多一杯都算我破誓。”
“信之好大的决心,就是不知道这誓立得大不大?”霍炳成走回了桌前,就硬要给张哲再满上一杯。
“使不得了!”张哲急忙护住了酒杯,“某立下的是极大的誓!破不得的!”
霍炳成哪里肯信他,就差点把酒壶对准了他的嘴。张哲心头急转,急忙撒了谎:“这誓言涉及小弟的前程,兄长切莫误我!”
霍炳成这才诧异的收了手:“贤弟这誓言也太草率了些,五杯之限怎的用大好的前途来立誓?”
张哲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在暗笑,他从未考虑过在这个大郑朝出仕,所谓前程对他还真是浮云,拿来立誓最好不过。
这一局鬼神局下得够久,从中午大约一点左右下到了近四点,辜灵川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因为多次记错落子地点,已经被罚了三目。
终于辜灵川在经过一次长达一炷香的思考之后,选择了投子认负。
大厅内众人轰然出声,有捶胸顿足的,有大呼过瘾的。方才还寂静如夜的西楼,一时沸满盈天。
充任局判的老者笑眯眯的走上了木台,他冲着下方摆摆手叫住了众人的喧闹。
“诸位,可还记得五载前南吴棋手罗南隐于江上与我武陵一人手谈鬼神,最后落败而归。这位败退罗南隐的奇人,正是岫岩先生!”
西楼中整个的轰动了。
霍炳成听到这个消息,也激动的一脸通红。他拉住张哲道:“那罗南隐可是南吴北山省棋手前三之人!龚夫子如此棋术,堪称我合省鬼神局之首!”
在一众人喝彩欢呼声中,龚夫子拉着脸被请上了木台。
按照往日的惯例,这是请胜者为大众复盘。
可谁知这龚夫子上台之后,看都没看身后的大棋盘一眼,而是大声对着楼上说道:“适才听说,唯有桃林霍炳成从某此局中所获最多。霍小子既在,那张家的浪荡儿也是来了?”
楼上的包房内,霍炳成与张哲面面相觑。
霍炳成作为桃林书院的学子辈,自然不能无视芙蕖书院夫子的询问。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便示意张哲暂时不要出头,自己上前从窗户里对着龚夫子行了一礼。
“龚夫子,学生斗胆,敢问夫子与信之贤弟有什么误会不成?”
龚夫子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畏畏缩缩的,算什么男子?既然来了,为何不敢露头。孟小婉嫁汝,当真是世上最不可恕之事也!”
张哲头皮一炸,笑容顿去。
“内子名讳也是你能念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