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三年七月初七,炎炎烈日下的长安,暑气蒸腾。
正值盛夏的菜市口,都少了几分阴森森的气息,在灼灼烈日之下,一切魑魅魍魉又怎么敢停留?
可就是这样的地方,一地的大臣跪伏在宫墙方向,身侧的高台之上,一个衮服青年被吊着双手,脚尖垫着地面,想要下坠,手腕处就会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如此刑罚,伤害不大,可是侮辱性极强。
被吊着一个小时,应昭觉得自己快脱水了。
但同时内心也在无能的发出怒火和质问。
唇角翕动:“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赎买分地?世家就这么可怕吗?我堂堂一国的太子,被几个世家联手安排了一波吊在了这里,宫里的皇帝,还真的天真以为吊死我在这里,就能获得世家的支持吗?”
“除了……觉得你软弱可欺,得寸进尺之外,你还会收获什么?”
“五胡乱华才过去百年啊!你就不长记性吗?世家究竟是什么的样的,就过几天好日子,你都忘了?”
应昭碎碎念着,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黏住了一只眼,狼狈的用另一只眼睛环顾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
十六年来,菜市口不知走过多少次。
青砖之上,隐隐有血迹氧化的紫色,多少达官显贵,高门大户死在了这菜市口上。
汤国开国皇帝受世家支持,以汉家身份,一扫臊膻,登基称帝,自比成汤,时时自勉,故而开国号曰汤。
最终南征北战,南灭东晋,北鼎长城,西极玉门,东临大海。
基本收复了汉族的基本盘。
本来应该趁机扩张,再不济拳打四夷,掠夺人口充实已经破败的地方也好。
可是,太祖刚弄出均田制准备收买军心,然后莫名其妙暴毙。
自从太祖驾崩,后边的三代皇帝一代比一代废!
自己的老子,更是一个被美色腐蚀心智,被世家吓得半死,早已没了雄心锐意的狗皇帝!
真的狗!
为了讨世家欢心,一国太子,自己的亲儿子,就这么下令吊在了菜市口。
一国储君,一国体面,再无威严!
“枉我穿越到现在,将自己的前世一辈子所学都整理出来,曲辕犁、牛鼻环、筒车等等东西都推行下去,明明四海都是丰收景象,却还是有人冻饿致死。太平皇帝当到你这个份上,真他妈窝囊!”
应昭还在念叨,能睁开的眼睛越发的坚定起来。
“殿下,殿下莫要在说了!会渴的!”
一个老奴匍匐在他边上,也没听到应昭在念什么,可是看应昭嘴唇一直在动,他担心应昭被渴死。
“你们……你们速速取水来!”
老奴转过身,对凉棚内纳凉的官员喊了一声。
官员用扇子遮着脸,好不自在的逍遥小憩。
“刘成!速速取水来啊!”
这个老奴急了,怒吼道:“你们莫不是想要害死太子殿下不成?”
“什么?”
刘成好像是听到了,又好像是没听到,用扇子柄掏了掏耳朵:“陶太监,您刚才说了什么?”
陶太监快被气炸肺了,怒吼:“速速取水!太子殿下渴了!”
“渴了?谁渴了?太子吗?殿下,您渴了吗?渴了就说一声,认个错,下官这里才可以给您水啊!不然天下世家那边,不好交代啊!”
刘成玩味的笑了起来,世家这是准备熬鹰呢!
太子应昭,天资聪颖,通晓工农之事,能写会算,可偏生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儿。
刚开始还只是分田地给东宫六率的士卒,这个倒没什么,毕竟分的也是东宫自己的地。
可之后呢?
又是推行大同书,言分田拓土能利天下,甚至好笑的跑去找世家商量,赎买他们手中的土地,然后拿去给那些泥腿子们耕种,想要借此收买人心。
可笑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童居然会想着让世家将土地贡献出来。
这也就罢了,昨天,太子应昭说要开科举,准备以此收拢一批寒门为己用。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太子不认错,绝对不能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