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得如此突然,和平又来得如此理所应当,当赛安漫无目的地在血蹄大帐外晃悠时,他的脑袋仍然晕乎乎的,似乎还没有从那场灾难中清醒。
看着那些来来往往,面容憔悴的人们,他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空落落的心似乎在提醒他,属于他灵魂的一部分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场战争中。
他不知这是好是坏,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所成长了。
小小的牛头人怏怏地坐在地上,拨弄着蹄边的枯草和石子。
这地方以前是一片美丽的草甸,山坡向阳,地上长满了嫩绿的青草。
在早晨,安瑟总能把积攒的露水清理得干干净净,整个山坡都晒得暖暖的,到了晚上,厚实的草毯也能让白天的温度停留好一阵子。
所以除了雨天,不管什么时候,村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趴在地上打滚。
他们最喜欢做的便是从坡顶一溜烟滚下去,有时候几只小牛犊会撞在一起,然后滚成一个更大的毛线团,嘻嘻哈哈的笑声一路落到了山脚。
有时候玩累了,还可以去抓藏在草丛里的蟋蟀,如果幸运的话,他们还能碰见凯恩·血蹄。酋长会透过窗户和孩子们笑着打招呼,偶尔空闲的时候还能陪他们玩一小会。活泼的小公牛们总是央求酋长玩大力士游戏。
一群小牛犊梗着脖子满脸通红,激动到用蹩脚的算术数他们的酋长一次能背起多少个孩子。小母牛们就稍微矜持一些了,她们会采一些漂亮的花朵,给他们敬爱的酋长那些象征着荣耀的发辫都戴上可爱的小黄花,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吧,是她们心目中的漂亮。
凯恩也不气恼,每次都乐呵呵地带接受了这些带着善意的小花,有时候忙起来忘了摘,结果一戴就是好几天。
看到高大强壮的父亲戴着傻里傻气的小黄花,贝恩有时候会觉得特别丢脸,不过赛安倒觉得挺不错,一个被孩子们喜欢着的酋长,不是很帅气吗?
那时候的时光总是很快乐,不过凯恩总是在忙碌,所以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酋长现在应该也在忙碌着,忙碌着向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表示感谢。
师傅正在帐篷里布置着一项小小的宴会,他本来是探望贝恩的,但是师傅身体有点不舒服,他便帮她分担了一些活,毕竟烤肉可是母亲教给他的拿手本领。
在师傅的夸奖下,他不好意思地处理了一些食材,最上好的肉呈给客人们,那些味道糟糕的内脏也没有浪费,师傅会把它们腌制风干,连同剩下的都分给村子里的大家。
赛安叹了口气,谁能想到,糖糖酋长的家里甚至连一瓶像样的酒都没有办法拿出来了,如果不是几天前的狩猎有所收获,恐怕这场局促的宴请都要变得更加寒酸。
“呆呆地想什么呢?小家伙?”
一个厚重的声音传来,赛安抬头看去,哈缪尔叔叔正抱着一个小小的坛子对着他笑。
“塔莉和卡尔呢?怎么也不去找贝恩和小娜玩玩?”
“爸爸妈妈把我赶出来了,他们好像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嫌弃我碍事,让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赛安撇了撇嘴,“刚去探望过贝恩,那家伙一点都不领情,都躺在床上了还哼哼唧唧地抱怨,嫌我不带小娜一起去,真是无语了……”
哈缪尔咧嘴笑了笑,“瞧我这记性,小娜应该也在为冬幕节的祭典忙碌吧,重建要继续,先祖的教诲也不能丢啊!”
哈缪尔疼爱地摸了摸小赛安的脑袋,“没想到大家都忙得瞻前顾后,结果居然是我们的小英雄成了最闲的人。”
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的话里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
“既然这么无聊,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场宴会呀?”哈缪尔扬了扬手中的瓮,又指了指酋长的帐篷。
“不好吧……大人们的场合……可能不喜欢我一个小家伙去捣乱……”
赛安别扭地对了对手指,他其实很想凑进去看看热闹,毕竟是第一次见到会动的,有生命的暗夜精灵。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我可是听塔玛拉说了,你有认真的帮忙哟,劳累了一天没有好吃的东西犒赏一下怎么行呢?和我一起进来吧,客人们问起来就说你是我可爱的小孙子如何?”
赛安翻着白眼,心说我是你的小孙子,那巴珊娜不就成了我妈妈一辈的了么,这我还怎么在小伙伴面前抬起头来,贝恩那个蠢家伙肯定会抓住机会把我笑到一滴都不剩。
他一直觉得哈缪尔是一个慢吞吞又沉闷的人,他的心里蕴藏着智慧,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长辈,不过自打小古夫出生后,这个形象最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沉闷不见了,而且睿智也似乎在逐渐消失。
不过这种奇妙的错位感赛安也见多不怪了,据贝恩的小道消息,威风凛凛的大酋长凯恩·血蹄在年轻时似乎狂热地沉迷于摇滚乐,他甚至还和另一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创立过一个乐队。
那个乐队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牛头人酋长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