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一贯的做法,但是这次好像出了点岔子。
“被发现了吗?”
监视者喃喃自语,随即发出了嗤笑声,“怎么可能,如果那些战士都不能发现我,一个还没成年的小杂碎又有什么本事看破呢?”
“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只见他一边说着宽慰自己的话,一边从胸口摸出了一朵红黑相间的花,花朵上点缀着刺藤与荆棘,看起来邪恶无比。
他把这邪恶花朵凑近面部,花朵随即散发出赤黑的烟雾。
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丑陋的脸上写满了满足,然后发出了舒爽而愉悦的呻吟声。
“赞美您!伟大的存在!您的伟力真令我迷醉,正如同您慷慨的赐福一样美妙!”
半人马以一个忠实信徒的谦卑姿态跪倒在大地之上,手捧着邪恶的花朵,向虚无做出最虔敬的祷告。
“依照您的意志,我已经找到了她的子嗣……”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在做什么试探与盘算。
“在此……我充满遗憾地告知您,梦魇的高贵血脉并没有流淌在这杂种下贱躯体中,这只是一个无用的角色。”
“于此……我认为他的价值将仅限于通过死讯去激发……”
半人马话音未落,花苞便突然冒出一股剧烈地黑烟,映衬之下花瓣变得狰狞可怕,仿佛在表达不满一样。
“非常对不起!大人,我不该用卑微的思考去揣摩主人宏大的意图,请原谅我!”
他惶恐地跪下,连连祈求主人原谅自己的鲁莽,然而他的这份惶恐却马上转变成了惊喜。
只见花苞再度散发出猩红的能量,能量在他的掌心流转,应和着半人马反复横跳的心情。
“真的吗!您真的愿意把这份光荣的事业赐予我吗?”
半人马将手中的花朵高高地举起,惊喜地仰视着,仿佛直面主人一样,甚至连声音由于激动过度而颤抖了起来。
“感谢您的恩赐!我将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他,让他尖叫着迎来最终的死亡!”
“届时,我会将他的首级奉献给您,由您来上演一场恐怖和残忍的绝望!”
他高举双手,狂热地低语道:“而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我将在您的赐福下脱离这个低贱的外壳,化身成为与您一同的存在,而无上的伟力则将会使这个世界沉沦到永恒的噩梦中!”
“为了……梦魇之王!”
望着如血的夕阳,屹立在高地之上的怪物喃喃自语着疯狂的说辞,梦魇之花在他的手中消散,化作猩红色的烟雾。
……
时间回到稍早。
身着亚麻布衣的牛头人痛苦地倒下,一支箭矢穿过了他的脖子。
他的四肢抽搐着,双手徒劳地扼住脖子,绝望地感受着窒息的痛苦,空气正在一点一点从肺中溜走。
马身人面的怪物正狞笑着瞻览着自己的杰作,他并不急于完成任务,也着急搜刮战利品,因为他明白那些财物注定是属于他的。
不仅是这顶帐篷里的东西,这些下贱生物所拥有的一切将会属于半人马这个高贵的种族,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统治者!
这些孱弱,渺小,空有一副威武身躯的蠢货根本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啊!统治!多么美妙的字眼,就像甘醇的酒液一样引人迷醉。
可是他觉得光这样还不够,因为单纯的统御实在是太过空虚。
那么,与统治相配的还有什么呢?
权利——这是毫无疑问的。
于是,当怪物正陶醉于自身强大的力量时,他忽然感觉到眼前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丝温热的触感滑过脸庞。
嗯……这就是权利的感觉么,稍微有点刺痛。
他这么想着,同时感受到体内的力量渐渐消失。
半人马的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他的右眼眶里插着一根羽箭,箭矢上流转着紫罗兰色的光芒。
一位身着皮甲套装,背着箭袋,头戴宽松兜帽的中年牛头人女性从破门而入,她步履轻盈,身材匀称,面容冷冽,棕色的毛发整洁而清爽。
她手持一把木质长弓,弓臂上雕刻的纹路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方才正是她射出了终结罪恶的致命的一击。
她利落地扔掉弓箭,冲到上前来,跪倒在那个被射穿喉咙的那个牛头人身前,然后一把撕开那血迹斑斑的衣服,用力地压迫起那可怕的伤口。
一位黑色毛发的牛头人紧跟着钻进了进来,然后警惕地掩上了门帘。
他的年纪似乎要比女性牛头人大一些,羽毛点缀的发辫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灰色的斑点,他面容肃穆,手中抱着一张弓弩,看上去颇具威严。
待他了解了帐篷内的情况后,便沉默地警戒起了后方。
半人马的射击相当刁钻,残忍地撕开了牛头人的颈部动脉和气管,尽管女士已经尽力在抢救了,但血液仍然不断涌出,伤者的生命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流逝着。
他很痛苦,却依然顽强地支撑着。
“坚持住!你一定会得救的!这里有治疗者!”
女士的额头满是汗水和血污,安慰的话语也很苍白。
“小娜!!!”
她偏着头朝着身后喊道,一位小小的牛头人女孩慌慌张张赶来,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这是一位小小的萨满祭司,她也跟着跪倒下来,颤抖着召唤起萨满魔法,想要挽回牛头人的生命。
一缕洁净的水流在她手中轻轻流转,女孩拼尽全力治愈那可怕的伤口,然而收效甚微。
他伤得太是在重了,即使是治愈之水也只能缓稍稍解他的疼痛,恢复一些睁开眼睛的力量。
女士腾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那紧绷的手掌,想要传递给他求生的希望,然而那手冰冷得如同石头,她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的颤抖。
牛头人艰难地张开嘴巴,结果只有更多的血沫冒出来,血液逆流进肺部,引发了剧烈的疼痛,可是他就连咳嗽几下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求求你……”
小萨满的治愈法术一刻也不曾停歇,她口中说着语无伦次的话,早已泪流满面。
她绝望地祈求水元素的帮助,可是她们注定无法挽救这个注定逝去的生命。
诀别的时刻很快便来临了,牛头人的生命之火走到了尽头。
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清明而纯粹,仿佛回光返照的奇迹一样,牛头人用根本不可能再度发音的声带,传递出了他最后的执念。
“小心……小心……大地深处……”
牛头人终于放下了一切包袱,如释重负般闭上了眼睛。
一种舒服的温暖包裹住他,身体的疼痛正在奇迹般地慢慢消失,紧接着,他渐渐地停止了呼吸。
塔玛拉·血蹄沉默着站起身来,她单手抚胸,另一只手轻轻覆在逝者的额头,这是部族送别勇士的仪式。
“慈爱的大地母亲。”她朗声吟诵着悼词。
“我们中的一员将投入您的怀抱,他勇敢而仁慈,我们将怀着最诚挚的祝愿,祈求风轻柔地伴随他,祈求青草呢喃他的名字。”
塔玛拉拉起逝者的双手,把它们交叠起来,然后轻轻安放在胸前,看上去好像他只是陷入了安详的沉睡,还会在明天的第一缕阳光中醒来。
“伟大的大地母亲啊,借着安瑟与穆莎的凝望,愿他飞翔的灵魂拥有您的迅捷,祈求他的灵魂平安地飞向您,直到我们也在死亡中加入他的行列。”
“我们来自于您,也全都将回到您的身边。”
年迈的猎手也走上前来,他郑重地右手握拳击胸,致以的是战士的最高礼节,沉默则是无声的言语。
“愿安瑟照亮你前进的道路。”
小萨满顶着一张哭花的脸,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她点亮了一盏小小的油灯,把它轻轻放在逝者的头前,去往远方的道路一定很孤独,她盼望着善良的人旅途中会有光明相伴。
她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谁也不能去责怪她,因为她只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却早早地体会了不属于她的,离别的悲伤。
“好孩子……好孩子……”
塔玛拉紧紧拥抱着小萨满,此时她不是一位机敏的猎手,而是一位温柔的母亲。
就像对待亲生女儿那样,她用温柔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口中呼唤着温柔的话语。
符文图腾家的小女儿,在这漆黑之夜的开端就立刻经历了人生中悲痛的离别,但这令人绝望的漫漫长夜,还远远未曾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