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房间和马波的一样简单,靠墙一张小铁床,旁边一张小桌子,椅子没有,床对面有个简易化纤衣柜,几件衣裙整齐挂于上面。地上有块竹席子,可以看出她这几天热睡地上了。地上满处都是白色玻璃碎片,小芳弯下腰拾起扫帚把碎片扫到墙角,发出悉悉之声,眼泪往地上掉,马波把扫帚抢过来反碎玻璃扫到角落。小芳眼泪浸满洁白面颊,滴到水红裙上如同鲜血梅花,突然扑到马波身上,他猝不及防倒到席子上面。小芳抱着马波嚎啕大哭,声音惊人,响彻广州上空。马波由她趴在身上任她痛哭,有种奇怪的甜蜜,希望她永远不要松开。小芳越哭越有劲,泪水流进马波嘴里,咸咸甜甜。她在马波怀里哭了多久不清楚,马波醒时窗外的夜色已经发白。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很难受,马波从席子上坐起,发现桌子左侧放着一本绿色塑料笔记本,好奇心让他拿在手上翻开,笔记本扉页上有行清秀工整小字:
师大音乐系09级林芳
名字是每一个人在广州的女孩最初想要保护的东西。马波揉揉眼睛,手抖起来,他只要激动就会这样,他听秀英说早死在广州建筑工地上的父亲也有这个毛病。马波到楼下小超市买了几听菠萝啤,特意跟店主要了一袋乌梅鸡爪女孩子喜欢吃的东西。趁这个空当林芳洗了脸,望着马波笑,眼大而清澈。马波晃晃手里的东西,“到楼顶去喝。”
林芳背着吉它和马波从铁条做的简易楼梯爬上楼顶,双双坐于天台之上,眺望不远处的天河城和中信大厦,不觉心旷神怡。“我读书时最大想法是进房地产公司打工,没想到成了个送盒饭的,现在被车一撞连盒饭都送不成了。”“我一心想做音乐结果如愿以偿进了夜总会。”马波把酒递给林芳,触到她手指的一霎那感觉到了生命中的温柔。微风习习的广州之夜,马波默默感受着从林芳指下飘出的甜蜜而舒缓的乐声,疼痛的感觉布满全身。林芳眼里大颗泪水涌出,在透明夜色如今夜星辰,马波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很适合搞音乐。“刚才那个男的叫胡小龙,里面的经理,很多女孩都是他骗到里面上班的。”“我进丽都当保安保护你。”马波表情严肃一本正经。
林芳的少年岁月在湘江中游一个叫枫林渡的地方渡过。彼时林芳还小,是一只快乐的百灵鸟。林芳爸爸三喜天生爱喝湘江老酒唱龙船小调,一边教林芳唱歌一边在江里网鱼。三喜逢人就说:“我姑娘将来一定要像宋祖英那样当歌唱家。”村人就笑,三喜不明白那笑容为什么有点复杂,因此三喜就骂,一骂别人就走得远远的,不跟他搭话。
在村里,谁都喜欢远远的观察三喜的一言一行,这让三喜日渐忧郁。林芳母亲水香是村妇联主任,家里的农活三喜从来不让水香沾手。“你忙好你的事,家里的事有我。”三喜总这样说。在三喜眼里,水香做的永远是这世界极其重要之事,这一点不容置疑,否则三喜会一蹦三尺高喷你一口绿色浓痰。水香总是有事无事就往镇上跑,说是开会,村里人都知道她是跟镇长约会。
镇长开口闭口就是水香同志真的蛮有水平水香同志是全镇妇女的代表。镇长表扬了三喜也不错,除了会唱渔歌带孩子外还会种地会做家务事给水香解了后顾之忧没有一般男人的封建思想,用实际行动提高了妇女的人权,并在每年的三八妇女节这天号召全镇掀起学习三喜的热潮。后来镇长调到县里当副县长去了。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三喜开始喜欢蹲在湘江边抽烟,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