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于屋内静坐了片刻,便有侍女“咚咚”敲门,前来送晚膳。
元楚起身开门,让那侍女进来。
她简简单单地福了福身子,便将黄花梨提盒打开,伸手把其中的膳食依次摆于案上,而后又应声退下,拎着提盒离开了厢房。
一碟碟的小菜,皆是青瓷盘。菜肴色泽鲜亮,蔬果上撒了碎密的调味香料,肉片上浇着些许滚滚的热油,而那两碗细米饭,亦是白润晶莹。
二人皆未动筷。
阿颜舒展了一下腰身,极为惬意地靠于身后的软垫上,墨黑的眸子凝视着元楚,却不言语。
元楚亦不作声,瞥了瞥雕花木窗之外,知侍女已然走远。她提起一双木箸,随意搅了搅饭菜,又夹了点吃食进碗,转头瞅见榻边的落地花樽,便顺手将那些吃食拨进了樽中,再翻了翻土,抖了抖木箸,摆回碗筷。
马守道当真是胆大包天。
命人送来的膳食里面,加了足量的蒙汗药,想来用完膳后便会昏昏欲睡,那香料与热油,不过是加以掩饰,防止被人闻出。
而这点伎俩,对于熟知药理香料的阿颜来说,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孩子玩笑。至于元楚,亦因钟寒山五年多有接触此类之物,遂辨来亦非难事。
“他既希望我们早些入寝,我们可别辜负了他如此心计。”元楚的视线,冷冷地掠过了面前的道道菜肴。
“正是呢。”阿颜眼角染上狡黠笑意,她“哗”一声开扇,动作说不尽的风流潇洒,扇面一沉,掀起的气流熄灭了最近的一盏灯烛,而后她微微凑近元楚,语气颇为暧昧,“公子……小生伺候您就寝。”
亥时三刻,冷月倾斜,万籁俱寂,当百鬼夜行。
厢房内安静如许,唯有浅浅的呼吸之声萦绕于夜间。
星稀,元楚二人于卧榻上合眼,却并未入眠。
而是静静地、静静地听着,那已经刻意放轻,却于寂夜之中仍逃不过她们耳朵的,愈来愈靠近厢房的脚步声。
这一回,元楚并未特意带上门闩,因而那屋外之人,只轻轻抬手,便缓缓地推开了厢房木门。
十步、七步、五步、三步……来人于二人床榻边停了下来,大约是发觉她们似乎已入梦,略略松了口气。
而后那人骤然抬手,寒光猛然下坠——
只闻得“铮”一声,尖锐金属两两碰撞,如千年寒冰冷然相袭,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接合处几近擦出火花。
寥寥深夜中,少女眼眸若星,唇角轻扬。
“落刀当果断。等你许久了。”
那握着匕首的人身形一颤,顷刻间露出一丝慌乱,但须臾后便抬起手,不管不顾地,对着元楚又是一刺。
又是“当”一声,元楚反手握刀,明明处于黑夜,却仿佛能看透眼前人的动作一般,毫不迟疑地横刀相接,这一回,不再是等力相迎,而是以开山破海,千军万马不可挡之势,径直冲去,那人手上的匕首于一瞬间,刀刃粉碎。
而此刻……
本在元楚身侧静卧的阿颜,不知何时已起身,点亮了床榻边的镶纹烛台。
火光骤然驱散夜色,那人见状,一把扔掉匕首残余的握柄,一手遮住脸面,抬腿便要往外跑。
元楚从榻上暴起,右手提刀,迅速追去。
身后却有斩风之势猛烈卷袭而来,于她肩头半寸之处堪堪擦过,只闻得“噗嗤”一声……
那人背后已绽放出了如火的血迹。
大片大片晕染开,仿佛黄泉之花,妖冶绮丽。而那血迹中央,直直地插着一把花扇,扇中刀刃贯穿那人身体,深深地刺破了他的心脏。
一招毙命。
身后阿颜愉悦而笑,颇为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