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读了什么书?”元和帝仍旧如从前那般神情淡淡,语气淡淡。
宋彦默了一霎,道:“除经史之外读的最多的便是《瑜伽师地论》。”
元和帝眉梢动了动,“你这岁数正当年轻气盛,锐意进取。岂能静得下心念诵佛经?”
“正因年轻气盛才需要清净心湖。”宋彦唇角弯弯,“父亲在府里修了佛堂,日日诵经不辍。”
元和帝呵呵笑两声,“说来也巧。日前我还赏了温婕妤整部《阿毗达摩俱舍论》,不知她读了没有。”
“婕妤娘娘好福气。”宋彦目中流露出艳羡,“父亲在信中说,待他抄完《法蕴足论》就抄《俱舍论》想不到婕妤娘娘已经有幸诵读了。”
“原来是受你父亲影响。”元和帝了然颔首,“你们父子还真是一个脾性。”
宋彦面露赧然,低声道:“其实我是有私心的。”
元和帝挑眉“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宋彦默了默,似是在鼓足勇气,“我是想多读父亲读过的书,日后与父亲相见也能有话聊。”
“你很想念你父亲吧。”元和帝眸中锐利褪尽,略显伤感的说道:“你在京城年月不短,是时候回凉州去了。”
话音刚刚落下,宋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祖父,孙儿不回凉州。”扬起脸,眸中蓄满了泪,“孙儿留在京城侍奉您。”
“你这孩子……”元和帝大声呵斥金喜春,“还愣着干什么?快扶阿彦起来!”
金喜春赶忙去扶。宋彦站起身却没有再坐。
“孙儿若是回去,父亲肯定会以为孙儿惹您厌烦。”他用袖子抹了把脸,执拗的说:“孙儿不回!”
元和帝抓起手边干净的巾子丢进他怀里,嫌弃中带着亲昵的斥道:“别用袖子抹!”
宋彦搂着巾子咧开嘴嘿嘿地笑。
把脸擦干净,金喜春奉上一盏热茶。宋彦慢条斯理抿着,乖顺的样子像极了少年时的凉王。元和帝愣怔片刻,肃然道:“今天你就宿在宫里。”
氤氲热气中,宋彦惊讶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质疑。但他很快便垂下眼帘,颦了颦眉,“这是为何?”再抬眼,满满都是不解与茫然。
元和帝瞥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释,“夜叉混入国子监。到现在也没抓住,你还是宿在宫里更为稳妥。”
“夜叉?”宋彦骤然瞪大眼睛,端茶的手颤了颤。他显然是怕极了,就连茶水洒在手背都没有察觉。金喜春赶紧从他手里接过茶盏,低声提醒,“世子小心呐。”
宋彦这才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连声为自己的失仪道歉。
元和帝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许久没去延琪宫了吧?去吧,去陪温婕妤说说话,顺便在那用午膳。”
宋彦顺从的应了声是,起身告退。
他一走,长春宫便陷入死寂。
元和帝目光深邃,盯着宋彦刚才坐过的玫瑰椅沉默良久。金喜春袖着手静静站着,暗暗担心自己被妖气侵扰久了会损阳寿。
“阿彦应对的非常得体,想来下了不少苦功。”元和帝自嘲一笑,“与他父亲一样聪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