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媛为皇家最小的一个公主,也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公主,与顾渊同为和亲公主所出,在宫中久居被顾渊护在羽翼之下,所以宫外的人对于皇上有这样一位公主基本没什么印象,加之及笄之年也未曾定下封号,就更加没有人在意了。 人人都知道二皇子顾渊,却不曾知道宫中有个三公主顾媛,这便是身为皇家嗣子的悲哀。 生来不曾见过自己母妃一眼,就连皇上都没看过她几眼,或许皇上自己也忘记了有个三公主的存在,从来昌平公主与繁肃公主最受宠爱,二人一个为李皇后所出,另一个则是刘贵妃所出。 顾媛自小尝尽了宫中冷暖,虽然顾渊将她保护的很好,却也难以两全,加之未曾像平常的孩子那般得到双亲的疼爱,养成了豪爽又带点古灵精怪的性格。 许乔松选妾那天,是顾渊派了人将她带进来,原本想着将顾媛许配给许乔松,如此顾渊也能放心,怎知顾媛得知以死相逼,顾渊只好妥协。 自始至终,顾渊都知道顾媛的心事,可那又怎么样?皇家的子嗣的婚事从来不由得自己做主,身为公主能够避开嫁到风沙大漠年迈的可汗去和亲便是极好的命运了。 况且,许慕又是个病秧子,没有几年的命可活,顾渊怎会答应将顾媛嫁给许慕? 顾渊一直以为顾媛明白他的苦心,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媛,为了他这个唯一的妹妹,包括争夺皇位。 可,顾媛竟然瞒着他在许家狠狠演了一出惊险的戏码,还让莫容蝶失掉了一个孩子。 许乔松由于特殊的天赋,身担许家重任,子嗣也格外重要些,如今却到了这个地步,顾渊感到无颜再去面对许乔松,只好想着为许家多做些事,当做赎罪,以此来拉拢许乔松。 许慕被黄神医用药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休养了一段时间,面色也好了很多,不似从前那般的苍白了无生气,反倒是许乔松越来越沉默寡言,似乎莫容蝶失掉了那个孩子带走了他人生中所有的快乐一般,眉目之间始终裹着浓重的哀愁,同样如此的还有莫容蝶,日日以泪洗面,终日望着窗外的蔓藤花发呆,米粒不进。 而离君,自责的恨不能自己去死。 许老夫人得知莫容蝶失掉一个孩子,心痛的险些昏死过去,哀声怨道的哭喊苍天无眼。 皇上依旧任职许乔松为国师,与刘季共同任职。 这日,许乔松下朝回来,许昌赶在身旁禀报道,“前些日子出现在夫人桌上的冰樱花是厨子偶然间听到绯碧说夫人喜食颜色亮丽外观佳的菜肴,这才自作聪明上了那道冰樱花。这事是宋厨子进府第二天做的菜。至于那宋厨子,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调查过,以前在扬州一家菜馆做了几年,还有家传的手艺,后来来到京都在烟花楼做厨子,做了一道名为龙凤呈祥的菜肴对了老爷口味,被老爷重金聘下来到了府中。” 听来这事没什么不对,重点似乎在于那烟花楼和绯碧身上,绯碧倒不要紧,人在许府跑不掉,转而问,“烟花楼查了吗?”许乔松一转身看到送进听雨院的饭菜又被丫鬟原封不动的端回了小厨房,眉头顿时蹙了起来。 许昌顿住脚步陷入沉思,“说来也是奇怪,据说烟花楼是个女人开的,除了烟花楼的名义掌柜赵无生,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她,关于她的传闻也少的可怜,只知道是个女人。”这事是挺奇怪的,烟花楼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生意兴隆几乎垄断了附近所有的酒楼生意,在京都这个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这么多年竟也平安无事,可见背后的人并不简单。 许乔松走进月牙门前,顿住,远远的窗内一抹剪影印在朱红的窗笼六福花雪纸上,宛如宣纸上的一朵梅花,凌枝而放,透着一股沉静的诗意。“我知道了,你去探探那赵无生的底细,务必查清楚。” 许昌得令,应声退下。 外头守着的两名丫鬟见许乔松来,娇羞的低下头,个个装扮的花枝招展,盈盈弱弱的立在门前甚是可怜动人,许乔松倒也没有看一眼,直接踏门而入。 自从莫容蝶失掉了孩子,一直沉浸在悲痛当中不能自拔,而许老夫人伤心了一阵意识到不能让自个儿子吊死在一棵树上,于是将大把的漂亮通房丫鬟直接指到了身旁去伺候,一心一意再想着抱孙子,不管是莫容蝶的听雨院还是宋如眉的凝香院,纷纷插进去几个模样出挑的丫鬟,目的就是让许乔松再延续后代。 宋如眉虽心中有气,却也不管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表面依旧维护她的贤惠大度,而莫容蝶压根不管这些,日日对着窗子伤心难过。 许乔松开始也态度坚决的拒绝过,奈何许老夫人想抱孙子想的魔怔了,哭天抹泪,后来甚至以孝压他,日久天长,许乔松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插进来的丫鬟大不了不碰就是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房内静谧的很,离君看到许乔松踏进门默默的退到了门外守着。 莫容蝶就半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望着窗外目光呆滞,不过几日,便不见了以前的温婉秀丽,脸庞苍白又憔悴,两只眼睛也没了往日的神采,似行尸走肉一般。 许乔松身着素白的雪色衣衫,白衣黑发,沉静的眉,郁然的眸子,上好的丝绸衣料上绣着鲤鱼跃龙门的图案纹,无一不彰显着他现在尊贵的身份。他立在榻前迎着初升的阳光似站在云端,整个人仙气逼人,干净的不沾染丝毫烟火气息。 便是这张脸,在莫容蝶看来如今最是厌恶。 许乔松自顾自的坐在她身边,开口像往常一样,问道,“今日可想吃些什么?我让厨子给你做。” 莫容蝶似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害她失去孩子的罪魁祸首还好好的住在凝香院享受荣华富贵,她最爱的人也没有帮她分毫,依旧放纵那女人在许府活的逍遥自在,她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 就算活了两世,她到底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许乔松,两辈子都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其实她想要的很简单,便是两个人在一起哪怕粗茶淡饭也甘愿,本以为这辈子一切会不一样,但现实是,确实一切不一样了,比上辈子更加遭。 也许她若死的甘心,这辈子就不会重生,也不会将好好的孩子弄没了,更让她寒心的是,许乔松明明知道孩子会没有,却不告诉她,反而在她失去这个她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孩子的时候,说,“保不住的,不能保他……” 莫容蝶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表情都没有给他,但在听到他温润的声音时,积蓄已久的泪水像决堤的河水那样留下,仿佛心中有万千的委屈要向他诉说,到头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将头偏向一侧,狠狠的流泪。 “假如,这世上还有谁让我日夜牵挂,那便是你。孩子的事情我知道你难受,你若难受就狠狠的打我骂我,不要在糟蹋自己了。”许乔松眉头见满是理不开的愁容,看着她泪流满面心中又是一痛,“给我时间,我会帮你报仇的,我们的孩子不会白死,相信我……”他眼角微红,敛下眼睑,满是沉痛。 那个孩子只是他和她命中的劫数,仅此而已。 是保不住的,也不能够保。 尽然他预料到了却是束手无策,他日日痛苦了很久,这段时日不比莫容蝶现在好受。 莫容蝶听了此话,将脸慢慢的转向他,双眼之中蓄满了泪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他在我肚子里的时日,我不曾知道,等到我知道了他已经没有了!我恨宋如眉,我恨你,我恨顾媛,我恨天恨地,我恨你们!”她捂着脸,那天鲜血从身下流出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清楚的感受到一条生命从她的体内慢慢流逝,却不能阻止,那种无力感,那种恐慌,以及那种痛苦!顾媛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的匕首是杀掉她腹中孩子的利器,而宋如眉正站在身后得意的看着她。 宋如眉得意的笑,这辈子她还是你没能斗过她,她轻轻地一推就让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多么令人心惊的手段! 事后她又能平安无事的在许府逍遥,在凝香院享受她的荣华富贵,做她的主母,风光荣耀。 泪水从她颤抖的指缝中流出,落在碧色的花开鸳鸯锦被上,晕染开一片泪渍。 许乔松抓住那纤细的肩膀将人狠狠摁在怀中,沉声道,“我都明白,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你若想报仇我会帮你,相信我,给我几天的时间。”他大手抚着她的发,也哽咽了声音,“我会爱你所爱之人,恨你所恨之人。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要你随心所欲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