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孩子这儿好像有点问题。”余晓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哪儿有一问三不知的,估计是受伤失忆了,感觉基本的人际交往能力也有点不足。” 纪连皱了皱眉看着玻璃那边的女孩,她脸上脏兮兮的,表情木然,似乎对女警官的询问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机器人一样问一句答一句。 纪连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脑袋后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让小平头在失踪人口库里比对一下,指不定是被拐卖的。” “这姑娘身手这么好,谁能拐卖的了她啊?” “那不一定,”纪连对着她勾唇一笑:“万一是很信任的人呢?” 余晓晴愣了一下:“要不先送福利机构去吧,她说不记得自己怎么来凌海的了,最近都呆在天桥下头,也怪可怜的。” “这都是你们的事儿,别真把这小祖宗送我那儿就成了,我那庙小,可装不下她。”纪连说着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裤腿,大摇大摆地出了警察局的大门。 副局长办公室里,潘越正好透过玻璃瞧见正朝着大门走去的纪连,十分嫌弃地把头转了回来,刘副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纪连这小子现在可真潇洒,有时候我都羡慕啊。” “他不一直挺潇洒的么?”潘越笑了笑,五年前也是,说辞职就辞职。 “是啊,这小子,唉,可惜了。”刘副局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他了,之前115案是严冰跟你一起负责的,他这两天跟着局长出去开会去了,东西我算是交到你手上了,接下来怎么查,你还是直接和严冰讲,有什么需要,我们这边全力配合。” 潘越还想说点什么,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刘局,花园路接到报案,发生了一起命案,李队已经过去了。” 刘副局长刚才脸上的笑僵在脸上,颓然地往椅背上一靠:“知道了。” 那人汇报完就回去工作了,刘副局长苦笑道:“今年已经是第二起了,今年的凌海,风雨欲来啊。” “刘副年底就退休了吧?辛苦了。”潘越笑着转了转手上的茶杯,兜儿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不好意思。” 刘副局长点了点头,他就退出去了。 *** 纪连骑着自己的边三轮,轰轰隆隆去送外卖,回来的路上老远就瞧见凌海区公安分局刑侦队副队长李向阳拿着手机站在花园路的的一个小区后门,神色看起来不太好,小区门口停着好几辆警车,几个脸熟的小警察正在帮忙驱散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纪连咔嗒一声给自己的车上了锁,掏出根烟来点上,冲着李向阳招了招手。 “纪哥?”两人一道往小区里面走去。 “怎么回事?又发生命案了?”纪连自己都不自觉地用上了又字,自从一月份爆炸案发生以来,凌海区就跟中了邪,往年无非也就是个交通事故、森林火灾什么的,今年自从开年以来,这已经是第二起命案了。 “下午两点钟接到的报案。”李向阳也满面愁容:“死者名叫杨凤丹,女性,五十周岁,从十一层坠楼身亡,死亡时间初步推测在一点到两点之间,具体的法医检验之后才知道,和两个月前的那起跳楼案有很多相似点,我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巧合。” “你是觉得,这两起命案都与115案有关?”纪连看着忙着勘察的法医们,从指间升腾的烟雾里看了一眼这栋楼,很普通的居民楼,就是位置不太好,买房子都讲究坐北朝南,这种阴面的房子历来不太好卖,更何况这小区因为设计不合理,楼距根本不够,这栋楼常年笼罩在阴影里,尤其是低一点的楼层,终年不见太阳。 那个开着窗户的位置应该就是死者的住所,这么高的楼层竟然连个防护栏都没有,就像是怪兽张大的巨口。 “我刚给局里打了电话,正好市局的潘队来了,如果真的和115案有关,这案子估计到时候还得移交过去,正好他在,也免得麻烦了。”李向阳这些年一直跟着严冰,严冰和纪连关系好,有些事虽然表面上不合规矩,但是私底下严冰还是会经常和纪连商量,所以李向阳也不忌讳跟他说这些细节。 纪连点了点头,指了指楼上:“上头瞧过了么?” “看过了,这老太太独居,屋子里暂时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走访调查结果还没出来,要不咱再上去瞧瞧?” 纪连弹了弹烟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别了,等一会儿潘越来看吧,我先撤了,我可不想触他的霉头,他这种自大狂要是知道我来过,估计一会儿又该骂你不懂规矩了。” “咳咳咳咳咳!”李向阳恨不得咳出个节奏来提醒他,他口中的“自大狂”正朝着他走来。 “我可没有霉头给你触。”潘越走路带风,从纪连身边呼啸而过,冲着李向阳说了句:“上去看看。” “回见!”纪连冲着他们一行人挥了挥手,这边的现场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了,尸体也已经装进了裹尸袋,纪连去垃圾桶旁边扔烟头,突然发现脚边的草丛里有一个闪亮的光点,他蹲下去看了看,原来是一个十字架吊坠,链子已经断开了,上面也磨损的厉害,他看了看这里距离死者约摸两三米的样子,如果是死者的所有物,不会是她脖子上佩戴的,而更像是抛出来的。 又或者,这是别人本来要扔进垃圾桶,不小心掉出来的? “你们谁过来一下,把这个带回去验一下指纹。”纪连站起来冲着那边喊了一句。 “好,纪哥!”小平头跑过来,拿着镊子把东西放进密封袋收好,刚一回头准备跟他说话,发现他已经走远了。 纪连一出小区门,就掉了个头朝着回去的反方向开去,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一处白房子附近,这里是一个尖顶教堂,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福利院,平时也会接纳一些流浪者和拾荒者。 因为正好是周末,教徒们做完礼拜就会在福利院里面帮忙,附近信教的人一般都会在这里集会,纪连径直朝着福利院走去,没意料到在门口看见了一辆警车。 “比我动作还快?”纪连走到院子里才看到,原来是局里的女警察带着那身手不错的小姑娘。 “纪哥?你怎么也来了?” 苏嘉珞看他的眼神依然挺让人慎得慌的,纪连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我说姑娘,我可是良民,你别老用一副审视罪犯的眼神盯着我成不成?” 苏嘉珞这回倒是没骂他流氓了,只是淡淡地挪开眼睛,看向一边正在给流浪者发着面包和水的大妈们。 “都有都有,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这群大妈们都是附近的基督徒,每发一个,嘴里都会念念有词:“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阿门。” 然后那群不明就里的流浪汉也会跟着喊:“阿门。” 纪连注意到她吞了吞口水的动作和渴望的眼神:“饿了?要不我帮你拿一份吧?” “不用。”她的警惕心很重,纪连也没有勉强。 旁边的女警察正在和福利院的院长商量暂时把她安排在这里的事情,纪连朝着那群大妈走去,他这人长得帅,嘴又甜,很招大妈们的喜欢,很快就成了她们口中的“小纪”。 “我上次来还看见一位白净的大妈,好像姓杨,今儿她怎么不在呢?”纪连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贴心地帮旁边的一位阿姨递了几瓶水,免得她弯腰去拿了。 “诶呦,谢谢谢谢,你说的是杨丹凤吧?她啊,诶,估计又是她那个儿子惹了什么麻烦了吧。” “他儿子经常惹麻烦吗?”那个十字架果然为死者所有,纪连笑眯眯地又问了一句:“我看杨大妈人倒是很和气。” “是啊,”另外一位阿姨也插嘴:“丹凤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太辛苦啦,只是可惜啊,他那个儿子,总赌博,没个正形。” 纪连直起腰来,看了看手上的面包和水,看了看旁边太阳下面那个消瘦的背影,她站的笔直,就像是站军姿似的,看起来像是长期接受训练导致的,两只手却不是贴着腿,而是稍稍放松地垂着,可以看得出来她对这里没有很抵触。 纪连悄悄走到她身后的时候,被她反手一肘,幸好他躲闪的快,不然又得挂彩:“你这警惕度也太强了吧,给你。” 纪连笑着递给她水和面包,她有点犹豫,但是还是没接。 “你怕什么?人民警察就在你身边,我还能给你投毒啊?”纪连把手往前送了送。 “拿着吧。”女警也笑着说:“纪大哥是好人,你误会他了。” 苏嘉珞急速地瞟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这个“好人”,接过面包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她很饿,但是没有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时候也很节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坐姿也异常端正,头发放在耳后,可能是因为脏兮兮的脸洗干净了,看着竟然还算得上清丽。 她仿佛感受到了纪连打量她的目光,转过脸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纪连假装无所事事地侧过脸去,掩盖自己被抓包的窘态。 “这丫头,不当警察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