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弟弟,弗雷尔……” 奥莉低下头,她嘴唇翕动,手指贴上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为他拂去失去光彩扭结在额头上的碎发。 “他死了。” 无需奥莉的强调,黑色胶袋中隐隐散发出的腐臭味便表明出这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那本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我送弗雷尔上学,然后弗雷尔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后来……他们告诉我,弗雷尔死了。” 她面色苍白,嘴唇紧紧抿起,近乎哀求般的盯着我。 “娜塔莉……帮帮我好吗?至少让我知道,弗雷尔是怎么死的……” 我无法拒绝这样向我乞求的奥莉,她在我最为落魄狼狈的时候没有放弃我,而我更无法在她有求于我的时候拒绝她。 “我只是听说过,吉普赛人具有起死回生的咒法,但我无法肯定这种咒语能否让弗雷尔复活……” “不不不。”奥莉握住我的手,“只要还有机会,我就要去尝试。” 望着满眼都是红色血丝,连妆都没有化的奥莉,我感到了一丝痛心。 坚强的,总是化着精致妆容的奥莉也承受不住失去弟弟的打击,变得如此的憔悴、狼狈不已。 “我的祖母并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面对这样的奥莉,我选择了妥协,“她住在一个吉普塞人的小镇中,那里距这里有六十多公里。” 奥莉点了点头,望着我。 “好吧。”我叹了口气,“我和你一起去。” 在奥莉的欢呼声中,我坐上了驾驶座。 原本奥莉是准备充当司机的角色,但对于吉普赛人这让人摸不清底细的存在,我无法放下心让一个没有吉普赛人血统的人来开车。 “如果吉普塞人,我的祖母真的欢迎他们的后裔的话,我就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祖母在离开佛罗里达州时,给我留下了一张地图。 那张地图上标出了一个红点,红点明显位于佛罗里达州中间,可祖母依旧固执的告诉我。 “罗姆镇可不属于美国。” 我起初对这个小镇还不以为意,直到后来临时起意想去这个所谓的罗姆镇时,才被附近的巡警告知,那一片是还没有开采的树林。 我将地图摊在方向盘上,用笔在上面画出了一条路线。 奥莉坐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上为自己扣上了安全带,望向我的目光饱含担忧。 “娜塔……你能集中精神吗?”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药物的麻痹作用让我很难集中精神。 我收起被标出路线的地图,打开GPS导航。 “午饭过后的药我没有吃。” 奥莉松了一口气,复又担忧的望着我。 “没有吃药,你的头不会痛吗?” 其实现在太阳穴就在隐隐作痛,我皱紧了眉。 神志清晰以后,这刺痛显得更加的明显。 “只有六十公里,开快点,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刺痛让我有些烦躁,我拧动车钥匙,车辆启动后踩下油门。 我得赶在出现幻觉之前赶到目的地。 太阳穴的刺痛带来的滋味是难熬的,我打开两边车窗的窗户,清新凉爽的风扑在脸上稍稍让烦躁的情绪淡化了点。 “娜塔……你的速度有些快……” 我已经有些控制不住,飞速向后掠去的景物像是一团一团冲我张牙舞爪的怪物,长期没有出门让我下意识的恐惧与外界事物接触。 我深呼吸起来,努力将这股不安的情绪压制下去,紧接着,潮湿的空气涌入鼻腔,我忆起奥莉之前那个潮湿的拥抱。 “下雨了?” 奥莉停顿了一会儿,但很快接上我突转的话题。 “是的,在我来的时候下雨了。”她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这一个星期应该都会下雨。” “我讨厌下雨。” 我猛的踩下油门,车头微微耸动了一番向前冲去,奥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拽着安全带小声的呜咽着。 “娜……娜塔……太快了……” 飙车果然能够减轻精神上的压力,直到抵达目的地的树林我都还不能从那种速度带来的亢奋中脱离出来。 奥莉比我显得更加兴奋,她迫不及待的将半边身体探出车窗。 如同我所料想的那样,从外面看来,这就是一片普通的树林,我开车绕着转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入口。 就在环绕第三圈的时候,奥莉的手机响了。 手机的铃声瞬间打破车厢里安静的气氛,而我也因这刺耳的铃声,好不容易平息下的脑袋又开始疼痛起来。 奥莉飞快的接起了电话,接着忽然变了脸色。 “我很抱歉,娜塔,但我父亲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母亲她一个人没法儿照顾他……” 后面的话即使她没有说话,我也明白她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我先带弗雷尔进去。” 我刚刚说完就被奥莉抱了个满怀,冰冷的嘴唇贴到我的脸上。 这个给你。”奥莉从后座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这里面有些现金,我回去后会帮你把电费交齐。” 她环住我。 “娜塔你尽情的去做。” 奥莉的性格是开朗而又固执的,在留下了现金和车以后,她选择了徒步走到最近的车站。 而在奥莉离去后不久,路旁的森林泛起了一片白雾,白雾只笼罩在树林之间和一旁的高速公路路面形成一道鲜明的分割线。 就像是女巫施下的魔法。 在这白雾出现的瞬间我就隐约的意识到,通往罗姆镇的道路要被打开了。 顺着树林的边界开了一段路,眼前忽然显露出一条小路,不宽也不载,但奥莉的越野车明显比这条小路要宽上一截。 看来步行是难免的,我松开扣在身上的安全带,转身的瞬间瞟到车后座的黑色胶袋。 一想到胶袋里面装着的是个死于非命的尸体,我的后背发凉。 而现实是,车开不过去,只能人工的背他过去。 我坐在驾驶座上犹豫了一会儿,盯着后座的胶袋。 奥莉憔悴的脸蛋在脑海中浮现,我叹了口气,认命般的打开车门,走到后座车门边拉开车门。 之前和奥莉交谈时并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个胶袋,虽说奥莉的越野车很大,但胶袋显然比车身要长一截,所以只能窝卷在后座。 我伸出手,两手在黑色的胶袋上比划了一阵,最后选择在腰部的地方下手。 手指刚刚触碰到胶袋,其下坚硬的触感便让我有些心惊,就像是根冰冷的冰棍一般,我抱着胶袋被它的重量压的向后倒退了几步才保持住平衡。 触摸尸体的感觉非常奇怪,特别是将它拥在怀里。 我能感觉到我身体的僵硬,以及衣袖下冒起的鸡皮疙瘩。 胶袋里装着的尸体分量不轻,为了避免出现路上把尸体拖在地上拉的情况,我不得不走几步就停下来喘口气。 弗雷尔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感觉这么沉重。 即便是裹在胶袋中,尸体腐烂的臭味还是不断的窜入我的鼻腔,我不得不胡思乱想去摆脱这臭味给我带来的影响。 奥莉不知道,我曾经见过她的弟弟。 是在一次的晚会中,奥莉没有男伴,只能带上她的弟弟。 棕色的柔软短发,巧克力色的眼睛,脸上零星的布着几颗雀斑,和他的姐姐不同,弗雷尔全身都散发出一种柔软的气质。 是一个害羞内敛的孩子。 可惜现在,变成了一具硬梆梆的尸体。 我抱紧怀中的胶袋,又把它往上托了托。 尸体就是这点不好,浑身僵硬,即便是抱在怀里也是僵硬直挺的和一根柱子一般,时时刻刻顺从地心引力向下滑落,抱起来格外的吃力。 我感觉自己就像抱着一根发臭的冰棍,手臂在重量和低温的侵袭下逐渐发麻,眼前的白雾弥漫,只能看清脚下的这条小路,小路的尽头还被白雾给遮挡。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我在内心哀嚎,兴许是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面前的白雾有消散的趋势。 我抱着胶袋,歪过脑袋,加快脚步奔跑了起来。 白雾越来越淡,已经能够显露出一丝轮廓,我抱着胶袋一路小跑。 终于,一块黑色的长板露了出来,它被钉在两边高高的架子上,上面刻着一串字。 欢迎来到罗姆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