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
话已说出了口,覆水难收。
怎么才能使事态不再恶化,才是他要立刻考虑的事,而不是缩成个鹌鹑,只想着逃离。
莫尧平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睁大眼睛眨了几下,模糊了双目给他虚假安全感的泪水瞬间无影无踪,被泪浸过的眼睛干净澄澈,一扫迷茫颓废,反而熠熠生辉,亮得可怕。
陆璃悠松开了握着他的手,缓缓转过了身。
周身气势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瞬间变化,皇族与生俱来的威压瞬间就从她的身上涌出,刹那间便笼罩住了整个席间。
矜贵无比的她,如神明般俯视着众人,墨黑长袍上暗红绣纹为她增添了几分妖冶,宛如地狱杀神,漆黑披风上雄狮纹栩栩如生,仿佛一瞬间就会冲出桎梏将这一切撕咬粉碎。
众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掐住了脖子,嗓间一句话也发不出来,只一瞬间,刚才的躁动一扫而空,此刻席间竟安静得可怕。
这一刻,他们终于想起,今日一直在席间谈笑风生,难得露出多次笑容,说话客气了许多的莫修寒,骨子里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杀伐果断,不苟言笑,阴戾冷漠,睚眦必报,轻笑着说出诛人九族,将人剥皮曝尸十日的莫修寒,怎么可能会忽然间转了性子,跟他们好好相处?只不过是因为他一时兴起罢了。
陆璃悠眼眸微眯,冷冷的目光缓缓扫向众人。
所有的人都立刻低下头去,而不幸跟她的目光触及的人,都在一瞬间都如芒刺在背,冷汗直下。
她还没说话,就已经达成了她的目的。
“刚才……”
她微微张口,用不大不小却充满威严的声音道:“你们,听到了什么?”
无一人敢发声。
陆璃悠的眸子扫过众人,最终落到主持这场春日宴的严永良身上,深情淡然,轻描淡写地问道:“永良,你说呢?”
严永良淡淡一笑,无丝毫局促之感,微微颔首,声音如往常一般清冽柔和,“两位殿下身子乏了,要歇息片刻。”
陆璃悠满意地嗯了一声,目光又扫视了一圈,脸色柔和了不少,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眸子微眯,轻声道:“诸位,记住,祸从口出。”
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却如同有万钧之力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陆璃悠不知道她披着莫修寒的皮笑起来有多么瘆人,她就是根据电视剧里学的,没想到还挺能唬人,把这些人给镇住了,他们也就不敢往外说闲话了。
尧平这事,说起来也怪她,没事非要硬推啥感情线,他本来就倔得要死,她又催得太急,能不惹人跳脚吗。
莫尧平一直默默注视着陆璃悠。
他一向讨厌莫修寒以势压人,但他却又对这种方式无法说不。
权力,确实是解决问题的好手段。
尽管讨厌这个皇叔,但他内心深处却无法回避地在崇拜他。
莫修寒身上那股子似乎永远不会输的气质,让他着迷。
自从来到寒王府,他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向他学习靠近,想变得像他一样强大,以便终有一日能够超越他,取代他。
而这一次,他又毫无意外地被这个男人征服了,但他没有沮丧,甚至更加坚定了要超越他的决心。
陆璃悠转身,正好对上莫尧平注视着她的眸子,她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抬步,轻声道:“走吧。”
“嗯。”
莫尧平刚迈出步子,忽然感到有一道目光钉在他的后背上,顿时停下了脚步,微微侧首。
那道目光的尽头,严永良向他轻轻颔首,露出他标志性的微笑。
莫尧平微微皱眉。
严永良,他这个人时刻都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做事滴水不漏,微笑温和得体,连眼角的泪痣都长得恰到好处,给他添了几分柔和。
在场的人皆惧怕莫修寒,他却不怕。
此人远非池中之物。
严永良,永安侯之嫡次子,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