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窗边美人榻上,只饮酒,不交谈,直到淑妃有些昏昏沉沉,反而开始话多。
她看向眼神清明的曲红昭,质问道:“你凭什么不醉?”
“你是借酒消愁,当然醉得快。”
“什么借酒消愁?”淑妃醉了仍然嘴硬,“本宫乃当今淑妃娘娘,国公府的嫡女,太后的侄女,身份尊贵,我哪有什么愁事?”
“是啊,你本不该有什么愁事。”
曲红昭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间疾苦,和绝大部分人比,京城里这些勋贵人家实在是幸福得很,偏偏这些衣食无忧的人又能折腾出另一份愁苦,还逼迫的家中晚辈跟着一起愁苦。
她无意评价这种行为的对错,毕竟古往今来,权势从来都是最诱惑人心的东西,谁能免俗?
曲红昭趁着淑妃半醉去揉她的头发,还是个小姑娘呢,为了父辈的私欲,却要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这深宫里了。
淑妃半醉着,仍准确地打掉了曲红昭在她发间作乱的手:“混账!本宫的发丝是你能碰的?”
曲红昭失笑,又揪了一下她的头发,淑妃瞪圆了眼睛看过来,大概是在茫然自己的恐吓怎么会没有用处。
淑妃醉也和别人醉得不一样,坐在那里,神色茫然,腰肢却仍笔挺,顶着一头珠翠,也没见脖颈有一丝弯曲。
曲红昭戳了戳她:“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不,会挨训的。”淑妃醉得一本正经。
“这里没人训你。”
“不,现在还是白日,”淑妃眼神有些失焦,语气却认真得很,“除了生病,不可以在白日赖在床上,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
“你没读过《女论语》吗?”淑妃有些不耐烦,“五更鸡唱,起着衣裳,莫学懒妇,不解思量。日高三丈,犹未离床,被人传说,岂不羞惶?”
“可也有诗云,”曲红昭笑道,“日高三丈我犹眠,不是神仙,谁是神仙?”
醉了的淑妃显然没有足够的智慧与她争辩,听了这话便愣住了。
曲红昭和她碰了碰杯:“去他的规矩吧。”
淑妃眨了眨眼,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说“去他的”,反应过来后,她慢慢笑了起来:“我讨厌你。”
“……”
“你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
“那就对了,你不许讨厌我。”
“……”曲红昭一向不和喝醉的人讲道理,此时却也忍不住问道,“你讨厌我,却又不许我讨厌你,是何道理?”
“我不想让你讨厌我。”
“那你也不许讨厌我。”曲红昭誓要用幼稚打败任性。
“其实我已经没那么讨厌你了。”淑妃小声说着,不知为何还颇幽怨地叹了口气,曲红昭衷心希望她清醒过来后不会因为无意间吐露了心声来找自己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