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不顾庭院里其他夫人小姐们或惊或疑的询问试探,只赶忙吩咐人去前厅探探虚实,看看周家三爷是不是真带了个姑娘过来。
不消一刻钟,前去打探消息的丫鬟便回来了,说是千真万确,那着鹅黄衣裳的女子的确是周三爷带来的,听说还是他订了婚约未过门的妻子。
李夫人饮下一口热茶,再没心思招待庭院中诸人,只招来自家大儿媳妇,将这里事情全权都交给了她。
“叫姬姑娘久等了。”
这边小屋中,姬羽尚未喝完一盏热茶,便听到了李夫人匆匆而来的动静。
“前头人多,颇是应付了好一阵子,叫姬姑娘久等了。”
这位八面玲珑的李夫人,姬羽早便听说过,她是方才那位李大少爷的母亲,李家真正当家做主,极为有手段的主母。
她起身,施施然与她屈膝行礼,“夫人言重了,我与三爷在这等大喜的时候还要叨扰夫人,该是我们的不是才对。”
“哪里有什么好不是的,这等场合,也就是些寻常场合。”李夫人环顾四下,凑近了些与姬羽耳语道,“只是不知,三爷此番有什么动作,需要知会我等配合的?”
李家与周家的生意,不说能做到五五,起码也能做到四六,从前两家之间相处,李家是完全不用这般客气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周家一朝飞龙在天,京城里出了两位从龙有功的大人物,一下便将这差距拉开了,导致李家平白无故,便得在他们面前矮上一头。
姬羽深谙此道,明白只要打着周今沉的旗号,便什么都能大开便宜之门,视线一扫屋内,警惕地看了看几个丫鬟。
李夫人识趣,忙又吩咐人都撤了下去。
姬羽但笑不语,静静听了听四周的动静,过了会儿才放心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便是我家三爷说,近来京中海家出了事,海家与咱们新任那江宁织造有些关系,此番事发,不知是否会牵连到我们这一片的丝织,想叫大家暗地里都多注意些风声。”
一听姬羽的话,李夫人果然诧异,“海家那事竟还和江宁织造有关?”
姬羽面不改色,与她小声道:“是呢,这里头的关系,多数人都不晓得,便跟如今海家那事一样,上头管的死死的,我们家三爷也是托了京中那两位的福,才得以了解到其中关窍,想着过不久就要北上,这絮城乃至江南,将来始终是你们的天下,便也该与你们说一声。”
“谢天谢地,这消息可是要紧,我们抽空可得好好去谢谢三爷才是。”
“不必不必。”姬羽轻摆了摆手,煞有其事道,“夫人也知道,如今外头风声紧,三爷之所以挑这人多的时候要我来相告,便是不想给人留下话柄,毕竟海家……哎……”
“也是,此番海家犯的事实在是大,如今谁都不想扯上关系,那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我们两家也是不好轻举妄动的。”
“夫人是个明事理的,我家三爷说了,只有等到海家那事平息,再看看江宁府那边的动静,才好做下一步的抉择。”
“弄丢前朝余孽这等大事,还能平息呢?”李夫人语气怪异,“三爷也忒敢说,这可得等到什么时候呀!总不能等海家彻底下去,刑部尚书换了新人,整个江宁织造都整改过了,才叫我们重新做生意吧?”
弄丢前朝余孽,海家,刑部尚书……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叫姬羽终于达到了今日此行之目的。
她明白了,怪不得海松龄这几个月都没了动静,是他爹,他爹刑部尚书海潮平,弄丢了关押着的前朝余孽,他们家犯了大罪了。
后来李夫人又与她抱怨了些什么,她没再注意,她只记得海家这一桩事,这一桩泼天大祸。
等她终于从后院中出来,心不在焉走过通往前厅的廊下时,忽见到前边角落里正有一黑一白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黑的是傅雨,白的是姬德。
她沉着脸过去,在丫鬟小厮们零零散散几道看热闹的目光中,将两人叫了停。
“龟孙,有本事你不要用功夫,你给我站住!”
“不用你也打不过,爷爷我一只脚就能把你踢趴下!”
分开的两人还在不断叫嚣对骂,姬德今日是跟着他爹过来给李家老太爷贺寿的,样子不能太难看,边骂还边理了理衣襟袖子,一副不与小人计较的模样。
傅雨冷笑不已,桀骜少年并不想再与这怂货论短长。
“你刚去哪儿了?”他只是面无表情转向姬羽。
姬羽淡淡看他:“跟李夫人说了会儿话,三爷是要你时刻保护我,又不是要你监视我,你怎什么都要知道?”
“三爷就是要我看牢你!”傅雨强调过后,鼻孔里出了声气,“你家这晦气哥哥,赶紧扔了吧,三爷还在前厅等着我们呢,走吧。”
姬羽蹙着眉嗔他一眼,回头照顾姬德:“你刚下手那么重,好歹让我先看看我哥哥的伤势。”
被姬羽护在身后的姬德再次由衷感慨了一遍,妹妹真好。
可他不知道,此番就是姬羽叫姬青松将他带来的这场寿辰,她的目的,便是要他拖住一直紧跟着她的傅雨。
这场任务,他完成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