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

姚竟松了口气。

到底是小孩子，就像是电容极小的电池，放电的时候厉害，结果没电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把小安放在自己腿上躺好，一边打量着那个“大哥”。

“大哥”似乎也发现鲛人并没有跳上来攻击他们的意思，干脆把桨扔在了一边，坐下来休息。

此时的场面祥和得有点诡异：一艘船缓缓在湖面上航行，前方是平静地洒满月光的水面，身后则是鱼尾的银光相伴。

船上两人一桨，孩童熟睡，远远望去，宛如天地间的摇篮……

姚竟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咳，大哥你是玩家吗？"

“不，我是救援队。"

“救援队？”姚竟奇怪道。

“是隶属管理局的吗？”

天堂管理局是系统内部管理部门的总称，承担了对住民的监管和设施维修职责。

但就姚竟这几天的观察来看，管理局只是有个名号，除了以“官方”的名义发布了这次任务，并没有实际的作用。

“我是这次任务发布时来应聘的，刚上岗，嘿嘿。”

大哥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

“和玩家的要求不同，但也有奖励的。”

“……”

原来是外包的临时工。

“那您是从几级世界过来的啊？”

“啊，我就是黔市9区的原住民。”

9区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城市。

天堂系统的世界分为初中高三个等级，初级世界统称黔市，下面有9个区，每三个区为一个等级。

他们现在所处的9区就是黔市中的一级世界，鄙视链的底层。

中高级的世界，据说有赛博朋克主题、魔法主题……还有末日废土、星际太空城等等。

简单地说，中高级世界的人可能能自由飞翔、穿墙、瞬移……但初级世界的人只能脚踏实地。

因此姚竟一开始看到这个“飞船”，以为是从高级别世界里带来的东西。

看着目前的临时任务小队，姚竟深刻地感到了不靠谱。他低头看了看怀里，也是，连六七岁的孩子都能来当玩家，真是谁拿钱谁上。

对于天堂系统来说，积分就是硬通货。除了日常生活的花费，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移民”到系统内其他世界。

毕竟，高级别世界的住民可以任意到较低等级的世界游玩，低级别的住民则只能在已解锁的区域内活动。

赤/裸/裸/的鄙视。

姚竟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向船的主人。

“我叫姚竟，大哥怎么称呼？”

“我叫本。”

“噢，那大哥贵庚？”

“十八。”

姚竟：“……”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没有说出自己已经二十三岁了。

尴尬的对话到此为止。

姚竟看着面前那个环形斗兽场一样的建筑变得越来越大，心里也一点一点紧张起来。

一旦靠岸，那些鲛人是不是会涌上来？

离竞技场越近，歌声就越清晰。但清晰的仅仅是音量，其中的旋律依旧很难辨别，听着很怪异。

本突然凑了过来：“你要不要耳塞？”

“嗯？”

“塞壬的歌声……会被蛊惑的！”

“塞壬”这个词让姚竟愣了愣，他很快意识到了这是因为文化差异。

许多文化都有关于半人半鱼生物的描述：

有的是“鲛人”，擅长纺织，眼泪可以变成珍珠；

有的是“人鱼”，是一种童话般美丽又有魔力的物种；

有的是“塞壬”，是靠歌声蛊惑人心的海妖。

姚竟接过了耳塞，但没有马上戴上。

下一秒，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了本。

“本，你之前对系统里的鲛人……塞壬有什么了解吗？”

“唔，就是不能听他们的歌声嘛！”本的脸正好转到了另一个方向，背着月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们快戴上，这是管理局发的内部指令。”

姚竟没有动。

“歌声早就响了。”

本沉默了一阵，缓缓地转过脸来。

他的面孔半明半暗，加上盖住了半张脸的大胡子，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着一点点光。

一点凶光。

姚竟下意识地把小安搂紧了一点。

本说他是救援队的人，可为什么没有带他们离开这里，反而深入公园中心，靠近了中央竞技馆？

难道真的是被那些鲛人追赶的结果吗？

姚竟的另一只手悄悄伸到了口袋里，里面放着他从住所带出来的小刀。

他咬紧了嘴唇，和本对峙着。

在这微妙的时间点，小船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