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西北一片萧条景象,连年大旱使得这地方几乎是寸草不生,无人区内,甚至连个活物都没有,然而一旦跨过那干涸的河床,行至界碑之后,便传来一股恶寒诡异的风沙味,一个穿着锦袍的男人横尸街头,然而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多看他一眼,好似这种场景在噶戈尔内已是见怪不怪了。
噶戈尔,没有法律,没有道德——穷凶极恶之人的圣地。
然而,也有那么一个地方,呈现出一股不同于这寒沙地狱般的景象,往噶戈尔的西南方走,路过一个三岔路口,往右是噶戈尔最繁华的群鹤街,与这风花雪月般的街名不同,这地方说是繁华,但也透着一股子的凶煞气。
而往左走,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说……那是镜花水月,琼楼玉宇,不似人间。
今夜,月牙儿半弯,清凉如水,伴着远处摘星阁内传出的阵阵琴瑟之声,仿佛靡靡之音,把人心给酥软了。
傅裴英望着那轮明月,嘴角微微上扬。
“大……”侍卫顿了顿,改口道:“九爷,前头就是摘星阁了。”
忽闻一股桃花香气,只见一个身着白衣,手持折扇的男人走了过来,“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1]”
他折扇啪地一合,“忘悦!我来了!”
说完大笑着朝着摘星阁走去,行至傅裴英身前,他的步子稍微停了一瞬,继而慢悠悠地转过头,咦了一声。
“阁下气度不凡,怎么我却从未见过?”他在傅裴英身上上下打量一番,摸了摸下巴,“莫非,也是为了一睹忘悦芳容,不惜舍了身家来的?”
“也?”傅裴英微眯起眼睛。
这人看起来仪表堂堂,玩弄着一把折扇,学起那些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来,倒是人模狗样的。只是眼下一抹淤青,脸上隐隐透着股死气,怎么看怎么不是好人。
白衣公子见他不解,折扇一摇。
“今儿是花牌日,摘星阁重选花魁,那忘悦姑娘呢,在今日必是会以最惊艳的姿态出现,谁不想看看这天下第一美人呢?不过啊,这噶戈尔可不是好进的,阁下不知有没有见到边境那些死人,就是不自量力,进了噶戈尔的后果。”
他在傅裴英身前走了一圈,嘴上念念叨叨,“不过,我看阁下这身打扮,不是皇亲便是王侯,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想必是犯了死罪。”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亦或是……活着不耐烦了?”
“大胆!”侍卫拔刀向前,“你知道这是谁吗?!”
白衣男子吨吨往后撤了几步,拿着那折扇挡在胸前,结结巴巴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看似是个绣花枕头,实则脚下步子乱中有序,是个人模狗样的玩意儿。
傅裴英眉弓一挑,也不阻止手下,任凭白衣公子被追着倒退。
侍卫道:“这是京城……”
傅裴英轻咳了一声。
“京城有名的富商,九爷!来这里是给忘悦姑娘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衣公子迅速颤颤巍巍地矮下身子,抱拳大喊:“你说这,真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呐!原来是京城九爷!久仰久仰!在下无名小卒,时千秋,自在商会掌柜,人称逍遥居士。”
他侧过身,看似踉跄,其实游刃有余地越过了两名侍卫,恭恭敬敬地把手对准摘星阁大门,“九爷,您先请。”
傅裴英望着那张肾虚一样的脸,心里道,这噶戈尔全是魑魅魍魉,随即一改态度,露出张酒鬼般色眯眯的笑脸,同样也对时千秋道:“掌柜的,请。”
不知,那时千秋听了这称呼,暗地里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当了回傅裴英的陪客,一起进了摘星阁。
一进摘星阁,一水儿妩媚女子全涌了上来,瞧了傅裴英那身衣裳,都知道是个待宰的肥客,生生将他给包围了。一只纤纤玉手搭上傅裴英的肩,摄魂的媚香就袭了过来。
“哎哟,潇洒居士今儿是给咱们带了个什么大人物呀。”
“娇娘,是逍遥,逍遥,不是潇洒。这位可是京城来的,快叫九爷!”时千秋摇摇扇子。
那娇娘便勾勾傅裴英的下颌,娇滴滴地唤了声,往身后撇了眼,“哎哟,九爷,咱们这摘星阁,可不兴带这些刀呀枪呀的,九爷您看?”
傅裴英冲两个侍卫使了个眼神,那俩人便将刀递给了那些女人。他拿起钱袋,从里头抓了一把,随地一丢,四周那些穿花戴柳的女人一个个全扑地上去了,终于是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九爷真是大手笔,娇娘,还不快带我们去水榭!”
阁楼上,一首咿咿呀呀的□□花响起,歌女倒抱琵琶,一袭碧光水色衣垂落下来,不过一个眼神,便引得那些男人匍匐在地,抓着她衣裳一角,便恨不得醉死裙底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歌姬,便有这般倾城样貌,堪比京城妙芳居的花魁。
只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这还没到花魁表演的时候,便有一大群人已经醉生梦死,直勾勾盯着那歌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二人在湖边一处水榭落座。
那湖面上,几十盏花灯在湖面飘飘荡荡,夜色映着湖面,那花灯便似的夜色中的繁星,流光璀璨。
“大人千里迢迢而来,不知咱们这儿的规矩,要说花魁,自然是款儿最大的。若是忘悦不乐意,再多的银子,她也是不陪的,除了……”他顿了顿,“不过呢,今日就不同了,一盏花灯十两银子,哪个姑娘拿的花灯最多,那就是隔年的花魁啦!就算是忘悦,为了今日的花灯,那也是要入阁陪客的。”
听了这话,傅裴英端着酒杯的手僵了一瞬,那目光陡然变得危险起来,让时千秋惊出了一身冷汗。
“入阁?”
时千秋舔了舔干燥的唇,咂了口酒压压惊,这才说道:“这入阁嘛,可不是睡觉。这摘星阁的女子卖艺不卖身,要是能让忘悦入阁,即便只是单独弹首曲子,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啊。”
傅裴英的手这才放松了下来,又摆出那副色鬼模样,一摸银子,赐了那歌姬十盏花灯。
娇娘哎哟一声,把银子收起来,叫人赶紧送了花灯下去。
“看来九爷也是奔着忘悦来的,您可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这一首唱完,下一位,便是咱们忘悦啦!”娇娘笑眯眯地为他斟酒,侧过肩来,衣服滑落下去半边,露出半抹香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