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要求他!”
急促的马鸣在门外响起,沈悦翻身下马,一身红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他跌跌撞撞跑进府门,血腥味立刻扑鼻而来,看到地上那张白布,他知道,他来晚了。
“母亲……”他浑身一软,跪了下去,手指颤颤巍巍往那白布伸去,可当指尖感受到血液余温的时候他却像触了电,立刻瑟缩回去。
同时,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状元服终于从他肩上滑落下来,他抬起头,一双眼睛赤红,巨浪滔天的怒意充斥进了那双陷入疯狂的眸子里,晚风拂动,长发飘然,将沈家满门的血债吹进了他的心里。
“不就是死吗!我不怕!”
他狠狠地瞪着傅裴英,以往无数交锋,他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坚定无畏。
已经获得一切了,已经失去一切了。
他什么都不怕了。
原本表情没有一丝波动的傅裴英,在这一刻,竟然流露出一丝说不清的表情,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把地上那个人牵起来。
不过他很快攥紧了手,脸上那异样的表情转瞬即逝。
“动手吧。”他淡淡道。
沈心突然跳起来,匕首抵在了傅裴英的脖子前,她不小心撞翻了一盏青灯,青灯摔在了状元服上,火光瞬间蔓延开,一朵极为艳丽的红色海棠在沈悦身后绽放。
“大人!”几个青灯卫往前走了两步。
“再往前我就杀了他!”她喊道,眼中映照着那凶凶的火焰。
周围一片骚动,黑衣人吼道:“都退下!”
沈心自始至终没有看沈悦一眼,她对着一个角落嘶哑地喊道:“陆丰!还不快带公子走!”
一个人影从房檐上闪下,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只看到那人如一阵风卷过,将呆在地上的沈悦一把提了起来,甩上了那匹白玉龙驹。他几乎没有一丝犹豫,长鞭一扬,白马便冲出府门。
传闻白玉龙驹一日可行千里,快如闪电。
等到青灯卫们冲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往城门的方向跑了。傅裴英的脖子上割出了一条血迹,府门内,沈心已经倒在了地上,但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傅裴英摸了下脖子上的血迹,微眯着眼睛说道:“上城门。”
白玉龙驹到了城门前,只见城门两个守城卫为他们打开了一道门缝,陆丰挥打长鞭,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身后两个守城卫齐身下拜,“公子!保重!”
随后双双自刎,他们曾经都受过沈家的恩惠,如今算是还了。
城门外的风声像猛兽似的在沈悦耳边吹过,他喘着粗气,状元服的火光似乎还在他眼中挥之不去,他看着漆黑的夜空,突然间意识到。
死了。
都死了。
他哭了起来,回头大喊:“陆丰!放开我!我沈家子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怎么可以独活!”
陆丰没有停下。
他是沈家豢养在外的死士,平日以菜夫的身份出入沈家,连青灯卫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
“公子!切莫有轻生之念!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少你一个!难道您是要让沈家永远背上污名吗!”
陆丰的话让沈悦惊醒,是啊,他沈家没错,不是乱臣贼子,没有勾结逆贼,如果就这样死了,那岂不是永远都会背上这肮脏可耻的罪名了吗?
可是……可是他一个金枝玉叶长大的人,除了玄都,除了这京城,他究竟还能去哪?他看着逐渐陌生的城郊,他看着越来越远的皇城。
沈悦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活下去?
只听一阵尖锐的声音破风而来,沈悦突然感觉到右肩一阵钻心的刺痛,他侧头看去,只见陆丰脸色煞白,右肩被一支箭贯穿了。
沈悦看向身后的城楼,他几乎连城楼上的火光都看不清了,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一击命中,除了那个人,不会有第二个。
“傅裴英……”
相识十余载,如今你不识忠奸,不念旧情,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他把这个名字连同今晚所有的冤屈和伤痛,一并咬碎了咽了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偿命!
“陆丰你怎么样!”
身后传来青灯卫的马蹄声。
陆丰往他怀里塞了一枚半月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道:“公子,陆丰只能陪你到这儿了,带着这个东西,去西北一个叫噶戈尔的地方,找一个叫柳妩的女人,她是夫人的师妹,她会帮你的。”
说完,陆丰折断那支箭,一跃下马。
他跪在地上,朝着白马远去的方向深深一拜,“公子!陆丰拜别!”
说完,甩开手中的长剑,大喝一声,迎上了身后随之而来的青灯卫。
城楼上,傅裴英望着越来越远的白马,将手中的长弓递给了黑衣人。
“大人,今夜的风有些大。”黑衣人说。
“风大,弓也不好。”傅裴英摸了摸手臂上的伤,他瞥了眼周围的青灯卫,冷冽道:“叫上两个人,务必取沈公子人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