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警局,卓宣云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两个先前在酒吧被她教训过的男人——只是他们此时看起来与当初离开酒吧的模样早已是天差地别。
自己下手轻重如何,卓宣云心里最清楚不过。
身处异国他乡,如非必要她不会惹事上身。以她当时下手的力道,这两人顶多身上有几道青肿红印,睡一觉就会消失的那种。
可眼下这两位的伤势,却只能用“遍体鳞伤”来形容了。
其中一位胳膊都断了一条,现在正抱着自己的臂膀哼哼着;另一位看起来骨头倒是完好,可从上到下哪哪都血迹斑斑,看起来好不凄凉。
他二人俱是满身伤痕,衣衫破烂的模样,仿佛受尽了十八般酷刑一样,真是惨不忍睹。
“你还有什么话说?!”大腹便便的警长清了清嗓子,指着那两人问她。
卓宣云左眉轻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位警长显然是临时被叫来上班的,他的头发都还杂乱着,看得出来最多半小时前,他都还在家里睡觉。
所剩无几头发盖不住头顶,只有一半勉强趴着,另一半早就不听使唤地脱离了阵地,露出它们主人不希望被人看到的油光发亮的颅顶。
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小,足有四十多岁。作为一名警长,人到中年却还得对里昂那样的年轻□□首领俯首称臣,任其予取予求,不得不说确实有几份唏嘘。
“他们说是我打的?”卓宣云的目光在他脸上划过,又落到了那两位“苦主”身上。
那二人是领教过卓宣云厉害的,被她这么一瞧,瞬间有些发憷。哼哼的那位也没动静了,血糊拉几的那位也不动弹了,都站在那里埋着脑袋装鹌鹑。
那警长胡子都要吹上天了,重重一拍桌,嚷了起来:“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我都问过了!对,是他们先挑衅的,他们也有不对!但确实是你先动的手!你这样的行径,我们高卢警方是绝不能容忍的!就请你在拘留所里老老实实待几天吧!”
卓宣云意外了。
就这两个男人目前的伤势来看,就算要给她扣顶故意伤害的大帽子,直接丢进监狱去都绰绰有余。可警官却说“拘留所”?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里昂并不希望她进监狱。
换句话说,他的手可能没有长到那个地步,并不能在监狱里也一手遮天。
不过若只是在警局的拘留所里……确实也更加方便。只消买通个把警长,能做的手脚可就多太多了!
所以,里昂这是铁了心不想给她留活路了。
五分钟后,当拘留室门前大大的男性标志跃入眼帘,卓宣云只觉得“果然如此”。
警局的人收了她的护照,所以就算她现在身上穿的还是男装,只需要看一眼护照就能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
但这些人却特地把她送进男性拘留室,其意图可谓昭然若揭。
——在这间拘留室里,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在这个警局,警长安东尼算是最老资历的人了。
二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员一步步爬到管理整个警局的警长位置——当然,期间自然也经历过很多波折。
这警局的辖区范围很不幸覆盖了整个赛兰城最为混乱的这片区域。早在二十多年前,在他上任的第一天,他的前辈就告诉过他:想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他做到了。
二十几年过去了,这片街区的地下控制者已经更迭了好几代,而他的前辈们也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自己的岗位上。
只有他还好好地活着。不但活得平平安安,还步步高升,现在更是坐稳了警长的位置。
他的能力是不强,也没什么背景可言,但在这种混乱的位置当警察,只有识时务、会见风使舵的小人物才能活得更长久,不是吗?那么多能力比他强得多也更有正义感的同事,最后还不是死在他前头了?
事实证明,只有他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听从里昂先生的吩咐,替他处理掉不安分的对手,对于安东尼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他当然清楚那倒霉的东方女人会遭遇些什么,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谁让她不长眼,得罪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安东尼觉得自己不是嗜杀的残忍之徒,谋害了无辜的人,他的心里也还是会有些负担的。不过这不是问题,等周末他自会去教堂找神父好好告解一番,相信上帝会宽恕他的罪过。
其实今天他本该休息的。但是凌晨时却被里昂先生用一通电话叫了出门。出门时折腾出的动静还不小心吵醒了睡梦中的女儿,直到走到街上都还能听见那孩子哭闹不停的声音。
晚些这边的事处理完了,他还得去一趟百货公司,把女儿心心念念了很久的那个玩具娃娃买回去……希望她能原谅他这个当父亲的过失吧!
在桌前抽完第三支烟,他才听见拘留室里的动静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些若有若无的□□声还会偶尔传进他的耳朵。
安东尼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