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被墨笔重涂了几笔,夜色更深,船内愈发显得寂静,喧嚣声远,愈发显得周遭寂寥得很,唯有几声乌啼听得清切。
“你喜欢那盏灯吗?”
蓦地,戚逸听到对面坐着的人开了尊口。
他抬眼瞧去,那双深黑的眼里正倒映着自己。
他没弄明白对方的意思,有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萧崇柏以手撑地站起身来,他弓着腰身脱下了外套,又交叠手臂脱掉T恤,赤着上身走出了船篷。
“你做什么?”戚逸疑惑地问道。
站在船边,萧崇柏回过头,月色柔和了他的轮廓。
“你想要那盏灯,我给你捞上来。”
下一刻,他利落地从船上坠落,如鱼俯冲如水。
河边亮着数盏灯,不少人看到了这一幕,纷纷惊叫出声,一股脑涌到了船边。
“卧槽,谁落水了!”
“你看错了吧?”
“没有!真的!”
“我看到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曹阳平原本正与人谈天说地,听到众人惊呼,也出了船篷。
月色在河面上跳跃,将水下的身影勾勒得如影如幻。
那盏意外离群的灯被人捞起,在河面上起起伏伏,一点点向着归属地前行,行程由温柔月色铺就成坦荡大道。
“哗啦”一声,水花溅落。
萧崇柏揽抱着那盏灯从水中钻出,有力的双臂搭在船沿上,他怀中的光源亮得近乎刺眼。
河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和浓烈的眉眼划过,淌在青年人肩胸结实的肌肉上。
“我为之前的事道歉,是我认错了人,误会了学长,请原谅我,”萧崇柏将灯往前推了推,目光中是饱满的真诚,“还有,祝你生日快乐。”
“诶,今天是戚逸的生日吗?”
“卧槽,戚逸是今天的生日?我怎么不知道?不对啊,大家都不知道,不合理啊。”
“我记得,是因为学长从来不透露自己的生日,他说他不过生日来着。”
……
原本属于自己的盛会,焦点再度转移,曹阳平的脸色铁青。
周遭响起一声声“学长生日快乐”,戚逸方才回过神。
他接过那盏灯,目光有些恍惚,然后望向莽撞而直率的青年。
“其实,我不过生日的。”
萧崇柏没有预料到这一点,酒意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消退了不少,他冷静了下来,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唐突了,抿紧唇打算说点什么。
“不过……”
戚逸朝他笑了笑,眼中似有万千星辰。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夜深了,雨渐渐小,终于停了,风也不敢造次,只装腔作势地骚扰着雨衣一角。
戚逸抬手,抚了下墓碑一角,最后看了眼,然后提着伞一步步往墓园大门行去。
那夜的晚风,河水的温度,和自己喝了几杯酒,戚逸已经淡忘了,唯有那一盏灯有多么亮,他还记得。
只是太热烈的东西,往往是留不住的。
他与萧崇柏的故事来得够快,也结束得匆匆,像是这场秋日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