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报信的是王奎英的远房侄子王勤运,他也是傅家村的人,今天来镇上赶集,正好就遇到这事了,帮着李梅把李老太送到医院,又赶过来通知傅家其他的人。 事情本是这样的,李梅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儿子,下班了正往家走,李老太突然窜出来,偏偏自行车的的刹车坏了,又是比较陡的下坡路,于是自行车顺理成章的把李老太撞倒了,如果是个身体健壮的成人,估计也就受点皮肉伤,偏偏李老太一把年纪的人了,老胳膊老腿的,这去医院已检查吧,居然就给右腿骨折了。 王奎英听完了直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呀!”又对傅大伯说:“红民,店子让宝凤妈看着,你跟我去医院看看吧,李梅一个妇道人家也不顶事。” 傅大伯上楼跟周芳说了这事,然后开柜子拿钱,周芳按住了柜子门,问:“你准备拿多少钱?” 傅大伯说:“勤运兄弟说李老太骨折了,估计医药费还有点,拿个三百块吧。” “三百块?你疯了吧,店子里生意最近不好,我们一个月未必都挣得到三百块,你都拿了,全家喝西北风?”周芳尖叫。 “你小声点,免得被妈听到了。” “被你妈听到我也不怕,你那个弟弟借了我们那么多钱,到现在都没还,这钱拿出去还不是肉包子打狗了,不行,你要替你两个孩子想想,宝凤马上就要读高二了,还有智英读职高,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周芳嘴皮子利索,傅大伯一向都说不过他,只能说:“爸过世的时候把房子与店子都留给我了,老二在这上头吃亏了,他什么都没说,让着我这个大哥,现在他不在家,李梅有事情,我做大伯的总不能不管。” “傅红民,你老娘的养老送终归你管,还不够吗,再说了,智博出生时,计生办罚了一万块钱,我们给他出了三千就算对得起他了,还有宝言,李梅上班忙,大部分的时候还不是放在我们家照顾,宝凤有什么,我也给她什么,我做的还不够吗?” 周芳越说越委屈,最后下了通牒,“最多两百块,不然我就带着智英、宝凤回娘家!” 王奎英在楼下喊:“红民,快点!” 傅大伯拗不过老婆,只好拿了两百块钱,跟老娘匆匆去了医院。 至于宝言跟宝凤两个则被王奎英以“小孩子去医院不好的理由”给留在屋里了。宝言急得跳脚,从窗口看,王奎英、傅大伯坐着勤运伯的拖拉机走了。 正好这时候堂哥傅智英回来了,看宝言的样子,嘲笑她:“咦,我们的大家闺秀今天怎么像个跳脚虾。” 在清朝的时候,宝言本来就预备着去选秀的,皇后专门赐了礼仪嬷嬷来承恩公府里教她的礼仪规矩,她来了这个时代,尽量地表现得入乡随俗,但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礼仪规矩自然还是流露出来,比如说是坐如松,立如钟;特别是吃饭时候的规矩,好在之前的傅宝言是个文静乖巧的姑娘,所以大家对于宝言的现在这些细微转变也不太在意。 宝凤捶她哥哥,“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婶子骑车把李老太撞了,现在爸跟奶奶去了医院,宝言急得不得了。” 宝言说:“我要去医院看看,哥,你带我去!” 宝凤也觉得在家干等着不是个事,“哥,你快带宝言去嘛,今天家里没人用自行车。” 镇医院离着傅家其实也就三四公里的路,骑自行车很快就到了,镇医院不大,一座三层楼房,一楼是门诊部,二楼三楼是住院部,两人问了护士,去了二楼,找到了病房。 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吵吵闹闹的,只听着一个男声说:“我妈被撞得也不轻,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医药费、营养费你们预备怎么办?” 智博小声地说:“我认得这个人,这是李老太的儿子,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流氓,前进把老婆打跑了。” 宝言皱眉,这样的人招惹上了可就不好打发了。 果然,李老太的儿子说:“人家医生都说了,我妈年纪大了,这撞伤了,恢复得也慢,要加强营养,大家乡里乡亲的,我跟红民兄弟、红军兄弟都是老表弟兄,我不也不说多的,就给一千块吧,这事就了了!” 李梅开口了:“李兄弟,今天这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不过医生也说了,老姨这医药费估计三百就够了,我再加一百块的营养费,行吗?” 唉,李梅这话一出口,宝言就知道要糟了,她这把底线都给人说了,有一副文弱的样子,李老太的儿子肯定不会依的。其实之前听勤运伯说的,李梅好好地骑着车,如果不是李老太突然的要窜过马路,未必会被撞到,这事情,其实李老太也有责任,宝言甚至都怀疑李老太其实就是碰瓷的。 李老太的儿子嚷起来,指着李梅的鼻子骂,“没天理!撞伤了人还不肯赔钱,李梅你还是个老师呢,我要报警,你这是故意伤害罪,我要让你坐牢!” 傅大伯拉着他,劝道:“李兄弟,有话好说,钱的事情我们再商量商量。”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四百块钱就想打发掉我们吗,李梅,我明天要去你们学校问问,有没有这个道理,老师撞到人了,不赔钱,这是个什么道理!”李老太的儿子胡搅蛮缠地说。他在病房里大喊大叫,也不管是否影响自家老娘养病。 智博被这事吓得不轻,王奎英哄了好久才哄好他,然后才说:“当时的情况,勤运兄弟在场也看见了,李大姐要不是突然蹿出来,也不会被撞,这事你就算是报警,李大姐肯定是负主要责任的,你们要报警现在就报吧,我们也正要请警察同志好好查查这事情,为什么李大姐就偏偏撞上去了!” 李老太儿子那双绿豆眼闪了闪,嚎了一嗓子,“反正我老娘就是李梅撞的,这你们是逃不开的。” 智英笑道:“我们奶奶比我爸强,一句话说得李老太儿子没辙了,现在只敢耍赖了。” 宝言点头表示赞同,这一堆人里面,确实就王奎英头脑最清楚。 最后两方人马还是没有对最后的赔偿达成一致,傅大伯带的两百块钱派上了用场,李梅拿着去交了医药费。 王奎英一直皱着眉头看着,李梅脸红,“妈,大哥,多谢你们了,这钱我过几天还给你们。” 傅大伯连忙说:“弟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王奎英问:“宝言爸什么时候回来?” 李梅说:“前天打电话了,说是再过几天回来。” 王奎英说:“这事情你跟宝言爸商量商量,拿出一个处理方案来,别上来就提给钱的事情,照我看,李老太被撞,主要都是她自己不看路,哪有车来了,硬往车子前面凑的道理。” 训完了李梅,接着又训宝言与智英,“你们小孩子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快回去!” 傅大伯瞪着眼睛训儿子,“一整天都在外面瞎逛,还带你妹妹过来这里。” 宝言低头认错,“奶奶、大伯,不怪哥,我担心妈妈,所以让哥带我来的。” 王奎英心疼孙女儿,忙说:“算了,算了,这也不怪你,你跟你哥哥先回去吧。”她看了一眼李梅,心里叹气,这个没用的妈,还要让女儿为她担忧。 夕阳西下,天边红彤彤的一片,天气闷热,知了叫得人心里烦躁,宝言坐在后座上,小心翼翼地抓着智英的衣服,叹气,“智英哥,有什么方法能最快挣到钱啊?” 智英把车子骑得飞快,风在耳边呼呼地响,他没有听清楚,宝言又说了一遍,他说:“买彩票吧,两块钱买一张,听说有人中了小汽车。” “你带我去吧,我想买几张试试。”宝言虽然知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但她确实没啥办法了,李梅在民办小学当老师,暑假两个月不教书,学校也不发工资,至于傅红军现在跑长途运输,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家里实在是没啥钱了,宝言只能再一次性相信勾魂使者的话,那个气运丸吃了不是可以气运加身,福星高照吗,她就试试运气。 彩票店在步行街尽头的一个角落了,小小的一个门面,只有两个中年妇女在卖票,有十几个人在排队,兄妹两赶紧排上去,等到了他们,宝言给了卖票的六块钱,伸手在箱子里拿了三张票。 这六块钱可是原身傅宝言小姑娘的全部家当了,宝言心中还有些紧张,她拿了一张票给智英,“哥,你来刮。” 智英连忙摆手,“我没这个运气,以前也买过几次,连带洗衣粉都没刮到过,还是你自己来吧。” 宝言闭了下眼睛,心里暗暗祈求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保佑,然后用拇指去刮。 智英凑上去看,嘴里念道:“洗衣粉一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