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步步逼近,强烈的震感惊得两边山崖的碎石簌簌滚落。
陆允昭觉得自己有亿点点惨。
狗撵一样被赶鸭子上架拿了个地狱难度的攻略剧本,出门随便遛个弯都能溜到邪祟领域。
拿一份气运奖励,打不买意外保险的工。
别问,问就是为了光明的未来。
“嘶——”尖锐的吼叫破天传来,陆允昭暗道不好,赶紧闪身找了块凸地作掩护。
敛神屏息,她小心拨开茂盛的草叶,悄悄露出一双眼睛暗中观察。
邪祟周身包裹着一层阴煞之气,额头上,俨然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雷霆剑意残留其上,阻止着伤口的愈合,汩汩的脓水不住往外冒,空气中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原来这只妖兽在简无书的手下已经重创了。
好像可以搏一搏?陆允昭跃跃欲试。
不等陆允昭现身,邪祟忽的仰天大吼,粗粝的吼叫如同用石头划过砂石,刺耳非常。
它面前的树木承受不住尖啸,“砰”地炸裂开来。
啊这……
陆允昭紧了紧胳膊,蹲得更低了一点,搏什么搏?苟住!
然而,邪祟的残暴并没有持续太久,它发作一通,额间拿道剑气忽的光芒大盛,以雷霆万钧之势撕裂了邪祟的肚皮。
透过伤口,陆允昭看到它的命火闪烁不定,离油尽灯枯已经不远了。
妙啊,补刀她行啊。
陆允昭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力量,她隐藏在意念之中的八块腹肌已经蠢蠢欲动了,看她马上现身,用小拳拳结束这邪祟罪恶而腐朽的一生!
她兴冲冲站起来,挽起袖子就要往前冲。
一阵更为剧烈的地动山摇传来,陆允昭心中一凛,赶忙蹲下。
遮天蔽日的树林后面,一只与倒下邪祟长相无二的邪祟踏步而来。
它双目赤红,腥臭的涎水从齿缝吧嗒滴落,阴煞之气像是给它裹上厚厚的铠甲。
好在它并未注意到陆允昭,直奔地上的邪祟而去,张开大嘴,三两下便将它吞吃入腹。
噼啪一阵骨骼声后,邪祟原地变大了一圈。
陆允昭瞳孔微震,竟然是食阴魔,还是双生食阴魔。
这种邪祟只在堕天之前有过记载。堕天时期之后,邪祟泯灭,天魔蛰伏,万鬼退却,修真界很少再有高阶邪魔出没。
更别提是食阴魔这种靠吞吃怨念不断进阶的至邪魔物。
它们诞生之地,必定要承载极大怨念之力。
只有古战场或者邪物埋葬之地这种魂念不灭,怨气缠绕之地,才有可能出现食阴魔。
怨念强到能够孕育双生食阴魔,这楚门山至少需要埋骨十万怨灵。
但苍梧那么多长老都默许弟子前来历练,他们进入以来也没有感受到阴邪之气,这里怎么会出现食阴魔?
陆允昭没料到,一开始也并未将它认出。
这食阴魔吞噬上一只后,至少冲到了金丹中后期。
但若是因为怨灵而成,那她想办法化去怨力,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陆允昭突然想到:“堕天之后再无神器出世,这神器中复刻的是堕天之前的世界?”
残魂道:“应该是吧,反正和我生活的那会儿挺像的。”
堕天之前,滔天怨力,十万怨灵……
陆允昭眉头紧皱,不对啊,堕天之前万神还未沉寂,也并有过堕仙出世,怎么发生十万人埋骨的惨案呢?
对了,堕仙。
堕天之前确实有过一位亦正亦邪的九天神君。道号玄衍,曾以万千亡灵之魂炼制过一柄七煞归元剑,用来斩断魔域通天血河。
在那之后,七煞归元剑被他随手丢在了某处仙山,设下封印镇压。
神器出自堕天之前,莫非楚门山正是七煞归元剑的埋剑之处?
陆允昭擦了一把额角滑下的冷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要出去,必须将邪剑重新封印,不然食阴魔会生生不息。
就算她用计杀掉一只,也不可能应付第二只、第三只。
待到食阴魔走远,陆允昭伸手,指尖灵力旋转,空气中的水珠被卷入灵力漩涡,凝练成冰蓝色霜雪。
“去。”指尖一送,霜雪煽动两片细小的翅膀,悠悠飞了出去。一道追着食阴魔而去,剩余的四下散开。
邪剑怨力横生,在楚门山她没有察觉到,那一定是藏在食阴魔的领域里。
另一边,简无书御剑飞入高空,巨大的圆月下,白衣修士乘风而立,裹着银边的衣袍被风掀起一角,玉冠绶带,鬓发飞扬。如玉的容颜笼着一层月光,好似九天仙人下世。
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并不闲适。
脚下,缭绕的黑雾在楚门山升腾,浓烈的怨念之力从山脚一路蒸腾而上,几乎转瞬便包裹了大片山林。
月圆之夜,邪祟躁动,怨气以这么快的速度包围上来,定是发生了怨魂相食之事。
难道邪祟出现了第二只?邪祟双生,灵界何时有过如此浓烈的煞气?
但不管是否出现过,怨灵相生都是至阴至邪之象,此地不可久留,必须立刻离开楚门山。
他闪身往破庙赶去,但那邪气却先他一步围上破庙,眼见领域就要闭合,简无书打出一道剑气,撑住领域闭合之处,然后御剑钻了进去。
破庙中的众人看着突然黯淡的四周,抬头发现那轮圆月不知何时已经隐退。
“怎么回事?”
“从哪冒出来这么多邪气?”
“大师兄在哪里啊?”
场面乱作一团,有人还知道提剑戒备,有人已经露出了无法控制的恐惧。
警惕让贺执握紧了剑,陆允昭临走那一招,杀灭了他多年来的骄傲。
他是家族大公子,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超过他,到后面也没有人能超过他。他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却处处被简无书压了一头。
原本他以为他并不是比不过他,就算简无书可以制住他,也不过是因为他修为高过自己。等他也金丹的时候,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但那个女人,她不过是一个连灵根都不全的合欢宗野修,靠着弃暗投明入了苍梧已是她天大的造化。
可当她使出那一招的时候,他甚至连招式都没看清。
那股凌冽至极的果决杀意,顺着脑海爬满他的经脉,只要一想到,便仿佛有实质般的树枝抵在他要害,叫他动弹不得。
这种绝对的骇然感,他只在家族那个老祖身上感受到过。
为什么?不,凭什么她一个合欢宗女修可以,他正统道门出来的反而不行?
他不甘心。修行之路,逆天而行,他不甘心就此止步。
管他什么邪祟,杀出去再说!
心中魔障碎裂,贺执只觉浑身一轻,一直以来禁锢他的困境就此突破。
“都吵什么吵?”贺执喊道,“列队,随我出去查探!”
“凭什么要随你出去?”有人惊惧道,“谁知道外面是什么邪物!”
“就是,你能保护我们吗?”
“我不想死啊……”
贺执愤恨道:“不出去?难不成你们要在这里坐以待毙?”
气氛一时沉默,出去是未知的危险,留下也是未知的危险。
“要是大师兄在就好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贺执也沉默了,平心而论,这种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简无书。
可恶,为什么会想依靠简无书?他那般不满简无书,为何会想要他的庇护?
就算有,他也只在内心深处悄悄有过一瞬这个念头,为什么会一发不可收拾,像魔怔了一般?
难道是因为这邪气会扰乱心智不成?
不行,不能再呆了!
“都给我起来,离开这里!”贺执怒道。
但是那些人,不是浑身拒绝,就是眼神逃避,竟没有一个动的。
“哼,爱走不走!”贺执气得踢碎了门板。
简无书赶到的时候,看到贺执一个人走出了破庙。
贺执看到简无书,叫道:“你回的正好,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
简无书看一眼贺执,又看看庙内,点头道:“好。”说罢便往庙中而去。
“妈的!”怎么还要管他们!贺执踹飞了脚边的石头。
他面色发黑,但终究没有先走一步。
树林遮天蔽日,黑雾缭绕,一行人畏首畏尾跟在简无书身后,不安地四处张望,好像躲在老母鸡之后畏首畏尾的老鼠,眼睛里都冒着怕死的邪光。
“切——”贺执跟在最后断尾,不屑地切声。
简无书又怎么样,这些人不过是把他当免费的万能保护伞,等大难临头,死的第一个就是他。
还有那个女人,为了追个男人,什么历练都敢跟,竟然趟这种浑水,现在马上就要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贺执下意识放眼看去,等等,那个女人呢?
“简无书!”贺执大步走到简无书身边,“那个女的呢?”
简无书偏头,神色微疑,“谁?”
“那个合欢宗女人啊,不是去找你了吗,没跟你一起?”话说完,贺执神色凝滞。
简无书也面色一沉。
“妈的,乱跑什么!”贺执怒道,挥手砍断了一棵大树。
“啊!!!”有人被突然的变故吓到,仓惶脱离队伍逃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