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尺对此事显然有些心理阴影,傅长宁虽然好奇,却也不打算揭人伤口,便掠过此事不提。
修炼的日子是漫长而平静的。
徐少征命人送来的典籍游记里,有三分之二都是傅长宁不曾读过的,其中甚至还有不少孤本绝本的手抄复刻本,可见寻常百姓与权贵之间,资源差距之大。
有了这些书,傅长宁暂解了燃眉之急,也就不打算仓促离开了。接下来的日子,她一面修炼,一面回老屋翻找从前的旧物,看能否从中找到一些关于修仙界的线索。
有些事,不去想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等知道了答案后再回头细思,便能察觉其中的异样。
比如爷爷从小坚持给她泡的药浴,这一行径,和问尺所说的修仙界大家族给未引气入体的小辈收集灵药、疏通经脉,有异曲同工之妙。
再比如,从前她看爷爷留下的医书,上边有许多草药她都不认得,问其他大夫也没人知道,那时她只以为那些草药是爷爷年轻时在别地游历的时候发现的,因太过罕见,而少有人知。
现下看来,倒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造物。
除此之外,傅长宁还找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都不太起眼,但据问尺所说,皆是修仙界才有的东西,包括那个小时候常用来哄她入睡的拨浪鼓。
问尺说,这鼓唤作无忧鼓,是一名母亲为孩子打造出来的法宝,品阶不高,但拨动时产生的鼓声,能令幼儿安神好眠,免去夜间心悸,因此很是受到好评。
傅长宁拨了拨无忧鼓,啵愣声响起间,她将它们一并收好,用匣子装起来,放进了七叶雪灯。
问尺有些感慨:“我之前还以为,能拥有天河珠和七叶雪灯这等宝物,你爷爷修为和出身应该不低,没准到时候,还能带你去认认亲讨讨见面礼什么的。但从这种种痕迹来看,你爷爷却是散修无疑了,还是散修中很少见的医修,能得此等宝物,想来曾经也有过大机缘,却是不知什么缘故隐居在了这等绝灵之地。”
傅长宁抬头看它,这个问题她很早之前就想问了:“你不是一直在天河珠里吗,怎会对我爷爷一无所知?”
要知道,她爷爷可是天河珠的上任主人。
问尺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我被困天河珠已有数百年,后来意识逐渐被吞没,苏醒也就是这几年的事。”
这个时间点,未免……也太巧了点。
可连问尺自己都不清楚过去的事,她再问也是无用,傅长宁便移了话题,只将这事默默记在心里。
虽然暂时没打算离开,但她还是着意收拾起了行李,如今有了七叶雪灯,她要收拾起来就方便多了。
从前抄写过的书,都一一装订成册,放在书架上,就当报答村中这些年的恩情——一直帮她说话的村长和小玉,送饴糖的三婶,还有每次去镇上都会很认真看着她们,不让她们乱跑的租牛车的李二伯伯和二伯娘,私塾的陈夫子,和爱找她打小抄、性格却很热血正义的同窗。
这些人,她都铭记在心。
傅家旧屋里,医书和爷爷的旧物她都放进了七叶雪灯里,剩下一些笔墨纸砚全整理出来,准备找个机会送去私塾,留给后来人用。
至于李家,就没什么东西了,傅长宁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四年里,除了这几箱笼的书,她竟真像个孑然一身的客人了。
夜间修炼时,傅长宁默默估计了一番,气海已经填满了五分之二,若按照正常速度,想修炼到练气三层大概还需一年左右。
这个时间太长了,傅长宁不打算这么空耗下去。山河风光尚好,她如今也不缺银子和观想的书籍,与其留在这村子里,倒不如四处去转转,开开眼界。
事到如今,问尺也不再瞒她:“我感应到的通往修仙界的界域,就在大周国最南端的大海深处。”
最南端?
傅长宁一顿,睁开眼:“澐洲?”
她想到两年前第一次翻那老道人的游记时,里边提到的那神奇的澐洲鱼,忽有一种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之感。
注定,她与这澐洲有缘。
因它入仙途,因它,踏仙门。
既是去澐洲,傅长宁便打消了原先北上去看看京城繁华的想法,转而规划了一条往南的路线。
估摸着下一批书送来的时间,她起身,提笔在皇历上下月初的那天,画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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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定下了离开时间,傅长宁一直以来有些拘束的性子,忽而变得有些放飞。
——具体表现为,以往放学后,她不是在看书练字,就是把自己关进藏书馆修炼。如今书不看了,字也不练了,除了夜里还修炼以外,白天跟变了个人似的,到处跟着李小玉疯玩。
时下女孩子们流行的游戏,她一一玩了个遍,休沐那天,甚至还跟着李小玉请假去了镇上看了杂耍和听书,还尝了镇上最好吃的云客来酒楼的饭菜。
问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结完账后,一本正经溜去后厨,然后一通威逼利诱,给帮厨塞银子、说好话,好说歹说,换来了几味上好的秘制调料,扭头就收进七叶雪灯里。
又趁着杂耍摊子边的人不注意,悄无声息调低了火圈的高度,避免烧到猴子尾巴尖上那一小撮毛。
扭头还扔了块果皮在一个贼眉鼠眼的扒手青年脚下,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傅,傅长宁,你你,你!”它瞠目结舌。
这性格跳脱得,它几乎要以为她被哪个皮孩子附体了!
繁华长街,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