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在你身上对不对?你用什么方法瞒过了我,我居然没发现!”
傅长宁声音里写满了不解。
“所以,你来之前就知道我爷爷去世了,那为何还要不远千里带徐少征过来……”
王道长笑起来。
许是局势已定,再无转机,他并不忌讳透露自己的计划:“那几个小子没跟你说吗?也是,一个村女,他们怎么可能透露太多。当然是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贫道安排的!”
“贫道自然知道傅老已死,可其他人不知道。”
他想起自己派人在京中散布消息,说千里之外的昌平府住着一位神医,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可惜神医性情古怪,从不外出看病,只有病人亲自来求方才肯动手医治,否则便是死也不会看上一眼。
圣上素来忌惮镇南王,镇南王世子在京中为质多年,身体每况愈下。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担心世子死在京里,成为镇南王反叛的借口,他都没法坐视这个消息不管。
“偏偏圣上又不放心,怕这一去便是放虎归山。就在这时,心怀大义的贫道自请同往,言辞恳切道必将世子平安带回……”
“有能呼风唤雨、身怀辟谷之能的上师同往,陛下自然喜不自胜,而贫道我,也得以从京中脱身,名正言顺地来这找我想要的东西。”
最后几句,不无自得之意。
说到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冷笑道:“那几个小子还以为贫道是专门奉圣上命,来了结他们的,也不想想,他们也配,修行大业,岂是一个小小的世子可比?待我得到仙珠,杀他们岂非易如反掌?”
“原来是这样。”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女孩这回的应声里没了之前的怯怕,反倒恢复了几分初见时的镇定。
王道长皱了下眉,突然就没了显摆的兴致。
转回正题道:“傅家小姑娘,把东西交出来,贫道可以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傅老的坟,贫道也会命人重新填好,如何?”
说这话前,不妨先把眼中的杀意掩饰一下。
傅长宁望着他,心中冷笑,声音却依旧平稳。
“道长,你还没告诉我,你要的东西长什么样。”
“一颗玉珠,外表看起来灰扑扑的很不起眼,大概只有大拇指那么大。”
他比划了一下大小,面上忍不住露出怀念之色:“当年贫道亲眼看见你爷爷用这颗玉珠,令四周草木疯狂生长,转瞬之间,种子便长成了华盖大树,且那些花草都如仙宫草木般,碧绿莹莹,满是生机。”
傅长宁动作稍顿。
而王道长的回忆还在继续,且不知不觉将自称换回了“我”。
“我躲在洞里,用厚厚的茅草盖满全身,一口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他发现。一直到看着他走远,再也瞧不见人影后,我再也忍不住渴望,上前拔了数株仙草,转身就跑。”
“我跑啊跑,一口气跑出了七八里,才敢停下来歇一歇,倒在地上拼命喘气。”
“而就是这几株仙草,让我成功辟谷,得到了当今圣上的信任,成了如今大周国人尽皆知的玄一上师。”
傅长宁觉得有些可笑。
“这就是您所谓的与我爷爷相识?”
她语气太过讥讽,王道长倒没恼羞成怒,只道:“你没见过真正的仙法,自然不懂那种令人终生难忘的震撼。这些年来贫道从不敢在你爷爷跟前露面,哪怕得知了他的死讯也一动不敢动,生怕他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一直到两年前,确定他死透后,方才敢打这玉珠的主意。”
“贫道自认已经仁至义尽。”
傅长宁懒得再听他这些虚伪托辞,打断他:“是这个吗?”
她手中一变,一颗莹白的玉珠就这么凭空出现在手中。
“就是这个!”王道长喜不自胜,随即又疑惑,“你从哪儿取出来的,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废话,天河珠已经认主,宝物自晦,不经主人同意怎么可能出现?
傅长宁将珠子收起。
王道长皱眉:“傅家小姑娘,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
傅长宁忽而一笑。
“王道长,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王道长神情更不耐了几分,如果不是确定快要到手,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他几乎就要动手去抢了。
“什么问题?”
“比如——”声音轻渺清灵,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尾音,动听得像莺鸟颂歌,“既然您知道我爷爷会仙法,那您凭什么认为,身为他孙女的我不会呢?”
她话还没说完,王道长神色已是大变。
长期处在勾心斗角的政治斗争之中,让他的第六感变得异常强烈,就在这女孩话音刚落下,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笼罩至他全身。
他几乎转身就往外跑。
可凡人速度再快,又怎么快得过法术?
漆黑夜色下,原本安静蛰伏的树木化身猎杀者,数根藤条疯长向他窜去,层层缠住他的双腿,将他倒吊至半空。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便被重重砸落在地。
大脑一片眩晕,五脏六腑都近乎移位。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不知从何处降下的雨细密地打在他身上,印象里最柔和不过的雨丝,此刻却如同刀割般,一寸寸从他这些年来保养得细皮嫩肉的皮肤上刮过,几乎将肌肤割得皲裂。
除此之外,还有一团火焰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
在寒冷夜色里无比温暖的火焰,此刻却变得尤为可怖。
他挣扎着想呼救,可他倒着头,甚至看不清面前少女的脸。
只觉得她面容模糊不清,分明纤弱瘦小,周身却透出一股酷烈的冷气来。
而那火,还在逐渐靠近。
他惊恐不已,想出声求救,可刚被狠狠砸过的脑袋头痛欲裂,浑身血液逆流,只能发出一阵阵干呕,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火焰离他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