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仇心里奔腾而过一万头草泥马。
但是面上他却拿手背挡了下眼睛,笑了:“我日……”
顾仇笑起来没声音,但是肩部往上却止不住地颤着,眉眼也变得生动。
笑了好一会儿,间隙里,他垂手看了习忧一眼,见他唇角微微提着,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止了笑后,桌底下,顾仇用脚腕蹬了下习忧的小腿肚:“这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习忧被他蹬了个猝不及防,小腿反射性地弹了下。
冷面习忧哪有过这种愣愣的反应,当即脸垮了三分:“不能。”
顾仇理论:“灰姑娘这仨字我他妈占哪个了?”
“你占了后妈。”
“……”
顾仇的脸也跟着垮:“后个屁的妈,我又不跟着我爸还有他老婆一起过!”
习忧没跟他继续纠葛“灰姑娘”这个词,扬了扬下巴示意台上:“开始切蛋糕了。”
顾仇声音凉下去半截:“关我什么事。”
“有人上去送礼物了。”习忧看了眼刚才随手被顾仇放在椅子上,此刻被他的后背压得有点扁的礼物盒,“你不是也要送么?”
“一会儿他自己下来拿。”
习忧点了下头,没再说话,转回脸。
*
蛋糕切完后,仇庆平和他老婆一起下到宾客席分发蛋糕。
仇庆平推着个滑轮小餐车,他老婆怀里抱着三个月大的小婴孩。
上了年纪的人不怎么爱吃甜食,长辈们的席位很快就轮完一圈,一碟碟切成三角块的蛋糕却没发出去多少。
小孩们却望眼欲穿,都急红了眼。
仇庆平刚推着小餐车停到顾仇他们这桌桌前,桌上的半大孩子们兴冲冲跳下椅子,拥在小餐车前一顿哄抢。
仇庆平拿起一碟缀着好几颗猩红樱桃的蛋糕,走到顾仇身边,在他头顶弹了一脑瓜崩,才把蛋糕放下:“找你半天,怎么坐这儿了?”
顾仇揉了下脑袋:“不坐这儿,等着被你们家那俩长舌妇生吞活剥么?”
“什么你们家我们家,那俩也是你姑姑!”仇庆平纠正完,自以为了解儿子道,“她们俩还生吞活剥得了你啊?”
顾仇没搭这句的腔,用叉子扎了颗樱桃咬进嘴里。
仇庆平给这桌的其他晚辈们发完蛋糕后,从老婆的怀里把仇恩抱过来,又绕到顾仇边上:“小仇,来,看看你弟弟。”
这是避无可避的事。
顾仇把叉子扎在蛋糕上,手肘搭上椅背,侧了侧上半身,瞧了仇庆平怀里那奶糯的小团子一眼。
小团子脸蛋通红,小嘴努着,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他,圆圆的脑袋和肉肉的身体之间找不着脖子。
顾仇对孩子冷不下脸,但也逗不来,便敷衍着来了句:“你这儿子怎么这么胖?”
仇庆平:“……”
仇庆平老婆梅晴闻言也愣了下,没忍住笑出声:“昨天刚给他上了称,7.45kg,是比同龄的一般幼儿重一点。”
仇庆平拍了下顾仇的脑瓜:“你三个月大的时候,都快8kg了,一圆滚滚小肉球。”
顾仇脑袋往后仰:“别老拍我头。”
许久未谋面,仇庆平看着自家儿子哪儿哪儿都稀罕,一脸笑眯眯的:“我儿子这么大了,脑袋咋还这么毛茸茸的呢?”
礼物在顾仇身后搁半天了,硌他后腰。他反手抽出来,递给他仇庆平:“给你儿子的。”
梅晴从仇庆平怀里把儿子抱了过去,仇庆平接住顾仇递来的礼物,有点意外:“不是不让你买东西了么?”
满月宴那回,顾雅芸托顾仇带了个礼物过去,一对六位数的卡地亚镶钻黄金亲子手镯在送礼环节直接艳压全场。
顾仇知道他妈在物质上向来大方,但礼物被仇庆平打开的瞬间,他还是有点惊讶于顾雅芸对待前夫的大度。
背地里声音芜杂,说顾雅芸这是用钱在羞辱仇庆平。
他当时觉得这个世道挺离谱的,不送礼说你耿耿于怀放不下,送便宜了说你小气,送贵重的又说这是用金钱在辱没一段无缘的感情。
总归怎么样都有一套说辞。
顾仇便懒得跟着环节随大流,反正仇庆平自会来找他,到时候也就随手一递的事。
眼下递了,仇庆平瞧着明显感觉有点烫手,担心自己跟开盲盒似的开出值一套房的玩意儿,拿在手里打开不是,推回去也不是。
顾仇揉了揉太阳穴,有点烦躁地说:“这次是我挑的。”
他没说的是,在顾雅芸决定一掷千金来一套宝格丽项链时,他才不得不自告奋勇把这活儿揽了过去。
听顾仇这么一说,仇庆平脸上的犹疑瞬间一扫而空,一边乐乐呵呵地揭礼物盖,一边问:“哟,我儿子亲自给他小弟挑的礼物啊?选的啥啊?”
“长命锁。”
顾仇这么答的时候,仇庆平正好把盖子揭了下来,一条正中琢着一个“福”字,左边一个“长命百岁”,右边一个“吉祥如意”,头顶还跃着两条锦鲤的银质长命锁映入眼帘。
“别嫌寒碜,我上网查了下,周岁以下的小孩戴金可能破坏命格,就选了银。也不是什么牌子货,找的一个老银匠打的,说是这种东西出自老人的手最好。”顾仇见他爸有点凝滞,少见地多说了几句。
他说完这段,一旁一直兢兢业业当着背景板的习忧突然侧头看了他一眼。
习忧本打算看一眼就收回目光的,谁知这么无意识地一瞥都能被对方正好兜住。
他也不好熟视无睹地转回去,便清了下嗓,脱口而出一句:“你还挺迷信。”
结果他说完这句后,顾仇并没搭理。
习忧疑惑一秒后,发现端倪,顾仇刚才并没有看他,只是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