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面上一副凄凄惨惨垂泪状,心头却清澈澄亮如明镜。
自从昨日傅止渊同她说的那句话后,虞昭便仔细揣摩了一番。她知道虞凤儿定是不喜她的,小的时候不喜,没道理十几年没见,虞昭长大后便喜了。那么,自己去慈宁宫见她,她最直接的反应便极有可能是显而易见的厌恶,但,若是虞凤儿有自己的打算,想要借着她的手成事,那便很有可能会将心底的厌恶隐藏起来,表现得大方又慈和了。
既然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那就顺着她的想法表现出这副模样又如何?或许,她能借此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掩下心中思绪,虞昭怯懦着开了口。
“姑姑,可否同昭儿说一说这皇帝?昭儿、昭儿不知这皇帝喜怒,他又总是冷着脸,我、我害怕哪一天就被他废后了。”说到最后,已是害怕地尾音微微颤抖。
虞凤儿拍拍虞昭手背。
“傻孩子,渊儿怎么会废了你呢?你可是他亲自下旨求来的皇后,他定是对你情深意重。”顿了一顿,“渊儿性子孤僻,鲜少有什么喜欢的物事,若非要说,那大概便是作画吧。哀家还记得他十五岁那年,求着宫里的丹青圣手周显苦学了好一阵呢。”
“男人都喜欢乖顺些的女子,昭儿你性情柔顺,想来定是会圣眷恩宠不断的。”
虞昭垂眸,装作害羞的样子抿唇不语。
周显。
她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太后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虞昭信不得,但现下另一个人名浮了出来,虞昭正好派人去打听打听,再询问一番,只消和这太后的说辞一对,她便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虞昭羞答答地开口:“可,他为什么要娶昭儿呢?昭儿自认同他没有任何牵扯。”
虞凤儿手中拿着的佛珠转了转。
说起来,这也是虞凤儿分外不解的地方。傅止渊自幼养在她名下,就算虞昭幼时常常随着王氏进宫,可这两人分明没有任何交集,如何这傅止渊一醒来便下旨封了虞昭为后呢?
她脑中思绪万千,眼前忽地闪过前些日子小丫鬟们笑说的坊间传闻。
——这大晋朝的少年天子,据传曾在年少时期有过一位心头白月光。那白月光幼时生得玉雪可爱,活泼聪敏,长大后更是出落成一位绝世美人,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
虞凤儿一惊。
她转头轻轻打量虞昭的脸庞。
平心而论,虞昭的的确确拥有一副令人艳羡的容貌,康平候府四个姑娘,只有虞昭出落得最是出挑。若不是因为性子怯懦,又是庶女身份,鲜少在宴会中露面,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说不得就落到这小蹄子头上了。
难不成,这虞昭是长得有几分像那白月光,皇帝是看上了她的这张脸?
虞凤儿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心思一转,只觉正好可以拿这件事来好好压压虞昭。
于是,她便佯做犹豫,面露不忍地说道:“昭儿可曾听过一些坊间传闻?”
见虞昭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才继续说下去,“渊儿心里……曾有一位白月光,他……怕是将你当做了那人的替身。”
说着,似不忍直视般,虞凤儿闭了双目,转着佛珠,口中不停地念叨着“罪过罪过”。
殊不知面前的虞昭听了这个理由,却是心头豁然,仿佛卸下了胸中一块大石。
她就说,为什么暴君要无缘无故娶她,原来是因为自己和他的白月光生得相像。不过这皇帝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样貌的呢?她足不出户,就算出去了,也定是帷帽罩衫遮得严严的,何况自己名不见经传,远不如虞家嫡女虞姝有名。
想不明白,虞昭干脆给自己找了个由头。
大抵,是某日不经意看见了吧。
解决了心头最大的疑惑,虞昭身心舒畅。
既然自己是那白月光的替身,那许多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新婚之夜为何不同她圆房、为何希望自己与他平等相待,还有那奇奇怪怪的昵称,看来都是因为那位白月光。
那暴君这样做,不过是想从她身上寻回白月光的感觉罢了。
自己只需顺着他,好好扮演这白月光,便不会惹怒这暴君,甚至说不定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影响到他对虞家的态度。
虞昭心情颇好地弯了弯唇。
见虞凤儿即将要睁眼,忙调整了表情,做出一副大受打击泫然欲泣的模样。
虞凤儿睁眼,见到的就是虞昭这副模样。
她心下暗笑这虞昭蠢笨,面上却爱怜地抚了抚虞昭鬓发。“傻昭儿,你也别多想,姑姑方才所说不过是坊间传闻,当不得真。皇帝的心思谁猜得准,说不定他也是真心宠爱你的。”
虞昭咬咬唇,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泪光盈盈。
她那帕子捂了捂眼睛,故作坚强道:“我知道的,昭儿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昭儿没事。”
她那一双眼睛红的像是兔子,如何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