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瑟发觉席沐白也沉默了下去。
他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看向台上的眼神有一丝认真,从灾难开始时就未移开视线,直到彻底落幕。
落幕后,他只怔然了一秒,而后回过神来握着明瑟的手微微用力:“走吧。”
然后便松开了手。
出来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远处的黑幕像被大海染上了一层蓝。甲板上很多人,三三两两的靠着栏杆,或是坐在圆桌上喝酒聊天。
明瑟双臂搭在栏杆上头,听见旁边一对白人情侣在聊天。
男的问:“亲爱的,如果我们的船也翻了,你会跟我一起殉情还是像露丝那样独自活下去?”
很明显他们也是刚刚看完戏剧出来的。
女的深情款款的答他:“亲爱的,我当然不会独活。”
答完,他们就拥吻在一起,脚步凌乱的越走越远。
明瑟转过身,后背靠在冰凉的栏杆上,眉眼带笑的问席沐白:“席先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席沐白挑眉:“殉情还是独活吗?”
她点点头。
他没答,反而低着头看她说:“人家问的可是女生,这应当我问你,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活下去了。”明瑟不假思索的说。
她背后是深色海面与夜幕,海风吹来,将两边头发往前浮动,剐蹭着脸颊,眼里是纯净坦荡的笑意,看着他认真的说:“席先生,活下去本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为什么要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呢?俗话还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呢,当然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努力的活下去了!”
靠着栏杆,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化回精灵原型,落入海底。
席沐白不由自主的,想抓住她。
他伸出手,拂她脸颊的碎发,拨到耳后,柔声道:“说的对。”
明瑟笑了两声,笑容更疏朗些,摇摇头说:“你怎么就知道我说得对?”
她懒懒的靠着:“席先生,我从小长在孤儿院,不是您能想象到的生活。每一天,都是好心人的恩赐,读的每一本书,获取到的每一分知识,都要以十二万分的感激之心去感谢赠与我们这些的人。”
席沐白收回手,凝望她:“现在还在读书吗?”
“我休学了。”明瑟坦荡的说。
“为什么呢?”
“因为没钱啊。”她磊落的答:“学油画很烧钱的。画纸,颜料。我都买不起。即使有学费资助和社会好心人的捐赠,像颜料这样大量的消耗品,我还是买不起。所以我打算休学打工赚一点钱再回去读书。”
钱财方面窘迫的人,大多都有自卑感,席沐白却奇异的在这女孩身上看不到一点,只看到为自己的生活努力的勇敢。
“这样也很好,”他说:“瑟瑟,你还年轻,未来的画一定不会比那么名家差。”
“那就借席先生吉言了。”她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
席沐白本来想像往常一样,提出资助她这样的话,可不知怎么的,望着面前人,他却觉得,对这样努力生活的人,说这样的话,是玷污。
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亮亮,一脸和他分享喜悦的表情:“席先生,你不好奇我上船的票是哪来的吗?”
“我猜猜,”他食指敲击栏杆思忖:“是中奖了吗?”
“对!”她兴奋的说:“我是不是很幸运。本来打算卖了票换钱的,但明年刚好有个青年画家的比赛,我就想着干脆自己来,说不定看看汪洋大海,感受不一样的风情,能画出更好的作品去参赛。”
席沐白唇角微扬:“一定能拿奖的。”
“我也希望能拿,奖金足够我回去上学了。”
已近深夜,甲板上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明瑟站直身体,听到席沐白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明瑟摇头拒绝,抬手堪堪停在他眉眼一寸处:“席先生,你眼圈都红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晚很感谢你请我看戏。”
“不心疼薪酬了?”席沐白逗她。
“有一点点,”明瑟老实说:“不过,很值得就是了。”
“嗷对了,”她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票来:“席先生,五天后魔术表演,来看吗?到时候我可能会表演几个魔术哦。”
“还会魔术?”席沐白饶有兴趣的接过票。
“会一点点,我到时候是魔术师的助理。”
“那我一定得去了。”他挥挥手里的票。
“好。”明瑟眉眼弯弯,伸出手握成个拳头:“一言为定哦。”
席沐白笑,学着她的样子和她的拳头微微碰一碰:“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