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女孩儿没有再来。
好奇怪呢!
人生中第一次心心念念地巴望着与一个陌生人重逢。
在过去的整整一个星期里,周时雨总不自觉地去回想女孩儿的样貌。
她洋娃娃般的大眼睛,笑起来嘴角边漾起的两朵小梨涡,还有她柔软及腰的长发,就连她身上粉蓝色小裙子,在过去的时间流逝里都没有淡却,反倒变得越来越清晰,伴着那天昏黄温暖的光……
周时雨问自己,自己到底存着什么坏心思呢?
没有啊!
像他这样的人,能动什么坏心思、敢动什么坏心思呢?
没有啊!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她很可爱。
只要能再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已经满足了。
可是,太阳从东升到西落,整整七天过去了,她也没有再出现。
周时雨坐在收银台后,有些萎靡,仿佛要被落寞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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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收银台不远处的咖啡吧台前,店员们正窃窃私语。
“老板这是怎么了?平时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人,这个星期天天准时上下班,我都不敢偷懒了。”
“就是啊!平时他来,也只是象征性的巡视一下,然后就找个没人的角落待着。别人多看他一眼,他都像是能钻到地洞里去。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天天坐在收银台,接受万人朝拜。”
“我看要不是书店要关门了,就是老板失恋了。”
“啊!真的假的?!”
……
就在一众八卦的店员七嘴八舌的时候,店长颜艳拿着羽毛担像赶鸭子一样扫了过来。
“去去去。都干活儿去,不用看店了?”
众人一哄而散……
颜艳瞥了一眼做贼心虚的同事们,又在隔着几个书架在收银台后,看到神游太虚的周时雨,好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早在三年前,这间店就盘给了这位年纪轻轻就坐在轮椅上的现任老板,员工以及家当全部交接,活儿还是那点活儿,工资反倒涨了大半。
第一次见面,周时雨还是在母亲的陪同下来签的约。一上来就一本正经的给大家开了个见面会,谈起商业管理一套一套。把底下这几个,刚才还因为他身下的轮椅而轻视他的小服务生们唬的一愣一愣。
等周时雨的母亲一走,却将颜艳叫到一旁坐下。
“颜店长。”
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周时雨还像是端着老板的派头,却不料紧接着便脖子一低,和做贼似的对她说。
“颜姐,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这个星期会天天来。等风头过了,这个店就由你说了算,没什么事儿我不会来打搅你大展宏图,但若是我老妈要来,你务必火速通知。季度奖年终奖我一样都不会少了你。”
起初这不走寻常路的老板,一直让颜艳觉得不过就是个败家的富二代,直到两年多以前……
那时候,突然经济萧条,颜艳独自苦撑了三个月,营业额还是一路下滑。考虑再三后,颜艳还是主动找到周时雨。
将经营困境一一告知后,周时雨认真的拧起眉头。
没想到第三天,周时雨就制定了解决方案。
一个月后,书店翻修一新。不仅将书店的专业书籍缩减,另增开休闲雅座的同时,还在儿童书籍区,开了个小型的亲子游乐园。
当然,店里的白吃了几年的老蛀虫也被一并清除,新人得到提拔,绩效奖惩机制焕然一新。
如此这般,书店很快扭亏为盈,不仅颜艳作为店长心服口服,就连普通员工们都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富二代老板并不是摆设。
危机解除后,周时雨又恢复了从前不着调的样子,来店里的次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候招了个新人,个把月还不知道自己老板是何许人也……
可如今,周时雨这是怎么了?
就算他天天来审查工作,也不用一直坐在收银台啊。楼上的办公室里,有很舒适的区域给他享受当老板的快感,何苦在收银台接收俗世沾染呢?
更何况,他那失去功能的双手原本就找不了零钱开不了收银机。
思及此,颜艳禁不住想起一个星期前的晚上……
那天,周时雨也是踩着早班员工下班的点,滑着轮椅将自己溜进了书店的一隅,懒洋洋地偷清闲。
可直到晚班的店员都走光了,颜艳也不见他从里面出来。
她担心地前去查看,这下被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周时雨整个人以上吊的姿势,被动悬挂在书架边。
瘫软的右腿死气沉沉面条似的垂坠在地板上,左腿却诡异地僵直地斜戳着微微战栗。他两条腿完全派不上用场,整个人的重心下坠,全靠一只别在上层书架边扶手里的左手吊在半空。
可怜那只细瘦的腕子连同整只左手都已经卡成了暗紫色。而他的右手则正颤巍巍对着地板上躺着的手机做着徒劳的努力,豆大的汗珠顺着涨得通红的俊脸滑落……
颜艳从未见过周时雨如此狼狈的模样,她甚至不忍心责怪他了一句。
“你怎么不知道喊我过来帮忙?”
直到颜艳将他扶回轮椅坐好,才见周时雨惨白着一张笑脸,讪讪的交代。
“颜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怕这副模样,吓到客人。”
……
说来奇怪,也就是自那天起,周时雨一反常态地居然开始坐班了。
他穿着原本只是给他当作纪念品的员工制服,一本正经的在胸前别着名牌,从早班开始入座收银台,直到最后一个晚班店员关上店门才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