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噩梦并不陌生了。
楚煜将烛火重新点燃,起身站到窗前——现在已经没有窗了,窗户白日里被燕疏星轰开,现在只剩下一个大窟窿。
今夜天气称不上好,夜色中缀着一层雾,把月光都揉皱了。
透过那朦胧却也能看出来,月亮是圆圆满满的。
楚煜才意识到,今日又是十五了。
距离上一次他做这样的噩梦,已经快要一个多月过去。
上次做了噩梦他来找燕疏星睡,之后他就一直和燕疏星睡,那噩梦也就没再来过。
时隔一月不见,比之上回,这次的噩梦更加清晰。
那些黑影,也更加可怖。
虽然看不到它们的脸,甚至不知道它们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却总觉得……
他们像是要来找他索命。
不由打个寒噤,楚煜飞快地闭了下眼,又睁开。
或许只是月前不小心坠入那深黑血池的后遗症罢。
这种东西,真的不能多想。
想到那血池,楚煜才又想起玄冰楼。
不知玄冰楼现下如何了,那血池背后,到底有什么渊源。
也不知,当日燕疏星在那玄冰密林里到底遭遇了什么。
楚煜回身去看燕疏星,转过头,却见小孩睁着眼睛。在这薄凉的月色下,好像蒙着一层水雾,无端端地让人更心疼了。
楚煜稍缓心神,走过去,坐在床边揉揉他的头,“醒了,疼吗?”
燕疏星只静静看着他不言语,半晌,鼻子极细微皱了皱,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委屈。
这大约是让惯常习惯忍耐疼痛的他,能暴露出最大的委屈了。
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不愿在别人面前示弱。
哪怕身上的刺已经将他自己都扎得遍体鳞伤,也不会暴露出半分柔软。
这是前世楚煜在看书时,对燕疏星最大的感知。
而现在他还这么小,就已经在修炼身上的刺了。
燕疏星还没怎么样,楚煜先哭了。
俯身抱住小孩瘦弱的脊背,楚煜下定某种决心般低喃,“觉得痛了可以对我哭,我不会抛下你的。绝对不会。”
燕疏星静静靠在这个实在称不上宽厚的怀抱里,慢慢感觉肩颈被水浸湿了。
在这深冷的冬夜却不觉冰寒,反倒火辣辣的。
好像外面寒凉的月光,其实是灼热的太阳一样。
这是楚煜第二次为他流泪。
也是他记忆中第二次有人为他流泪。
不为别的,只为他。
.
燕疏星差点将楚煜房子给拆了的事情传开了。
不少人震惊于这孩子的脾气好大以外,也有点期待楚煜的反应。
楚府这位二少爷虽然亲和不摆主子架子,但这么些年来,除了对修仙一事显出那么些兴趣,也是第一回对一个人,有这么明显的偏爱。
无怪乎之前他们怀疑这孩子跟楚二爷有点什么不正当的渊源。
实在是不见楚煜和除了楚家人之外的谁这般亲近。
然而几日下来,楚煜请了工匠将房间家具一应修补完整,不曾对那拆家的孩子有任何惩治疏远不说,反倒更宠爱了。
宠爱到了一种无节制溺爱的程度。
平日里亲自喂饭喂药,寸步不离,夜间同塌而眠就不说了,如今更是细细照看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上次还有人看到,楚少爷陪那小孩逛园子,小孩不过下台阶时踉跄一下,楚少爷便将人抱起来,吃力地走了一路。
之前楚煜还跑跑书斋,后来就干脆让人将他要看的要翻的都搬到他房里去。
几乎是做到了,只要燕疏星睁开眼,他就在十步之内。
某日,楚煜正在房中和燕疏星下棋,春宁突然来报,说是有位道长来见。
楚煜有些惊讶,看一眼燕疏星,才叫春宁请人进来。
他这院子里,除了雁遥归,一般没人来。
燕疏星来之前,楚煜一直都住在楚家主宅,甚至没在别院过过夜。
燕疏星来之后不喜人多,楚煜也就不让人来。
春宁引一人进来,楚煜见了,起身迎他。
他这次可是记起来了,这就是上次得到一盆雪心兰的那位道长,一向热衷于培育灵植,也是他一直在帮忙打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