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寡妇言简意赅:“谢大王。刘氏满门冤深似海,三个月前,老妇这寡居的儿媳带着女儿回娘家探亲,入城时被两个门卒拦住,强要搜身,说是搜查私盐,搜了包裹还不够,儿媳争辩了几句,就当众把她们衣裳都扯破了,大风雪天里,露出肌肤。先夫去告状,反吃了一顿官司,病死在狱中。二郎同我一合计,家里不论男女都会舞蹈弄棒,家里又有传授,索性嗨嗨的沉了(迷晕)守门一营的官兵,将那动手的门卒,指挥的伍长,包庇的管营等人都摘了瓢(砍头)。变卖田产,往南柯府投奔亲戚,东门富贵刘二。”
文蜀点了点头,那也是她的眼线之一,只是在南柯府,距离太远,送消息送的特别慢。
“亲戚不敢收留,指点我们两家来投奔大王。大王若要投名状,老妇人便带人下山去取。刘家男女都习得拳脚,也会放牧耕田,也能舞刀弄剑,可供大王驱使。只求尺寸之地,供老弱存身。”
刘老二:“是,我家全凭兄嫂做主。”
文蜀仔细打量他们,看这两对壮年夫妻和两个寡妇,六个人都身强力壮,少男少女也快要长大成人,这算下来就是十个壮丁,老人小孩虽然多了点,也不费力,划算得很。“好,天下被朝廷欺压的良民,具是一家。嗨嗨的迷字有几种写法?(迷药是哪种?)”
“迷字写作望江南,梦江南,江南春光好。(沉醉春风)”
文蜀心中狂喜,脸上不动声色:“殷小六!你带他们去吃饭,住在东边第一间。你们刘氏一家只管放心住下,暂且安歇三日,等我忙完了社火,再给你们安排工作和田地。”
刘家一行人磕了头,拖家带口的下去了。
两只腌起来的羊腿,就挂在房檐下风干。
厨房精打细:“切半只送三郎走,剩下一只半,再加上两只鸭子十几个鸡蛋,就能把喜宴对付过去。”
腌羊腿的盐当然不能浪费,洗下来给全寨人煮汤用。腌了几天的羊腿更添风味,仔仔细细的拿来炖豆腐。
二叔笑容可掬,拿出棕红油亮的笛子,吹奏一曲《阳关》,曲调悠扬。桑三郎此前抢了他的账房工作,几次三番的挤兑他,想不到这小子要先走了。
文蜀拍着桌子高唱:“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共此明月。”
端起酒碗来:“三郎,山高路远,慢走,愿你前程似锦。除了你当日带的东西,我格外赠你十两纹银做盘缠。”
桑三郎自从上山那一天开始,就盼着离开,对寨主害怕又厌恶,还有一丝丝期待,夜夜期待夜夜落空,现在好不容易能走,又是自己被弃如敝履,涌起一阵不甘,想自己来到这里之后,虽然不甘愿,还是做了许多事,算了许多账目,代写了许多书信的,怎么我说要走时,她一句阻拦都没有。
又想起自己当日顶替上一个人时,那人举杯祝酒,寨主送了他百两纹银,倒是依依惜别。自己哪里都不差,怎么就钱上差这么多!在心里筹谋了半天,想说些文辞斐然、体面又令她懊悔不跌的话,又没想出来。含羞忍辱:“好,多谢寨主!厚赐!”
……
理论上来说,只有府尹能被称为大尹。
南柯府的朱大尹这一觉睡到晌午,才在娇妾的簇拥下懒洋洋的坐起来。通宵达旦的宴乐就很消耗中年人的精力,尤其是又要作诗,又要痛饮千杯,还要游湖、登山,就算是款待好友也有点吃不消了。
“大尹,青龙庄派教头来送信。”
“叫他进来,我再躺会。”朱大尹不想起床,只觉得想吐。
教头进门来叩头:“小人奉命传话,朱铲问叔父安。”
“还行吧。”朱大尹捂着心口:“什么事?别又找我围剿卧虎寨,跟他说了,犯不上鱼死网破。”曾经有过派兵围剿卧虎寨的计划,朱大尹被枕头上插着的匕首进行,立刻相信她只是被冤枉的良民。事情也很明了,她不敢杀府尹,杀了府尹会导致朝廷为了掩面围剿她,府尹也不敢围剿卧虎寨,以免这娘们倾家荡产之后发狂杀人。
“岂敢岂敢。这次乃是另一庄要紧事。”教头说:“有一位叫做葛淼的将军,要从仙机县回京城去,烦请大尹务必拦住他。”
朱大尹抬抬眼皮:“事情要紧吗?昨日晚上离开了我这,今日差不多要到京城了!”
葛淼是郁金府镇安将军、东宫太子洗马、武德大夫,拿出官印,带着两个侍卫,从驿站府城拼命换马不换人,昼夜兼程赶往京城。
教头心里咯噔一声:“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少庄主带人围剿天使,想要嫁祸卧虎寨,被葛淼等三人给跑了。幸而县尹被杀,柳先生被杀,官面上的人物都被葛淼灭了口,这叫一个死无对证。事情就坐实了,是卧虎寨。”
朱大尹后知后觉的坐起来,起猛了只觉得头晕:“他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