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尹总觉得这人邪乎得紧。 却又不敢不受此人差遣,实在是这人的身份有些特殊。 他乃是义端王爷府中亲信,传闻五年前救过王爷一命。 此人极受王爷信任器重,身份更是不同寻常,据说他拿着暗军部的中令牌,拥有三分之一调遣军队的能力。 而他们,的确并非是什么朝廷军。 邓子尹和左猛真正的身份是义端王养在暗军部的成员。 义端王此举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既然能被他差遣,必定也是认同了对方,愿意跟随对方,博一个前程的。邓、左等人对比心知肚明,且心中有一种蠢蠢欲动向上的劲头。如今的鄞氏朝廷所作所为,根本不值得人为它尽忠。 邓子尹和左猛接到命令,被调过来处理大堰县的事。 王县令明面上是成王的人实则背后投靠的是义端王,这事两人也是不久前才知晓。 至于为什么又会击杀掉王县令,是因为这人身上出了些事故。 王县令此人,虽说因为本家的原因,投诚了义端王,思想上也尽忠,但此人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贪财。 当他收到消息,让他协助暗军军队队拿下长兴县时,王县令起了些小心思。 当时他们的计划是,让队伍假扮成山匪占城,事成后后挑拨成王和朝廷之间的关系,混淆视听,暗中伺机而动,渔翁得利。恰巧长兴县必经的一条路上,周围的确常有山匪作乱,这借口再正常不过。 当时,那三千人多私兵的将领是一个叫刘成兴的人。 王县令着人调查过刘成兴,也日子不同对方见过两次。 另一方面,义端王之所以首先要拿长兴县开刀则是因为一桩百年前的辛秘之事。 长兴县县令方百川,这人的身世有些来历。 这事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而义端王却正好是那个知道的人。 传闻,当年跟随先祖打江山之时,大家推举堪为王的人选有两个,第一个,就是现在郢氏朝廷的第一任帝王,叶钦;第二个是后来分封的忠信王,蒋濉。 不过现在忠信王早已不复存在。 据说,当时推举蒋濉为王的呼声更高,却在那当口发生了一个意外。叶钦在战役中立了大功,退敌千里,然同时却身受重伤。 经过救治,好不容易救回一条性命,而大夫言其因为受伤,以后无法拥有子嗣,且于寿数有碍。 这消息令另外八个人都沉默了,心想,如果此时再说选梁濉为王,未免有落井下石之感。是以当时,就有人提出不若先尊也钦为王,待百年过后,再传旨禅位于蒋濉。 但也有人认为这个法子不妥,不过终究赞同的票数更多。 如此,叶钦就成了后来郢氏朝廷的圣祖。 却后来,世事变化,人心易变。帝王之位坐上了岂有退下之理,也钦坐稳帝位之后,从胞弟膝下过继一个孩子,养在宫中,册封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明帝,蒋濉连同其他七人一起被封为异姓王,后到了明帝时期,忠信王被传勾结外患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最终被灭。 到底是陈年旧事,其中各种细节自不必追究。 作为世袭的义端王爵位,当中一些辛秘,义端王是从他父王口中得知的,当初圣祖为了取得其他所有八人的支持,坐上那个位置,在大家的见证下留下一封手书以表决心,上面写明自己是如何坐上那个位置的,身死后必定禅位于蒋濉,然后盖上印章。 据说这封手书一直在忠信王手里,忠信王被灭后手书不知所踪。 只有一忠仆知道,那封手书是被义端王妃贴身婢女带走,逃了出去。 据义端王探来的消息,当年那封手书如今正在长兴县县令方百川身上。 方百川正是当年那名婢女的后人。 义端王自然醒想要得到那封手书,不是为了帮忠信王平反,的确是那封信可以用来大做文章。 只说若揭露出来,那郢氏朝廷就变成了一个笑话,民心尽失,届时,他们再做些什么,都是名正言顺。 另外,长兴县和成王有关,借着这个机会阴成王一把,让他们狗咬狗去。 想当初的八大异姓王,硕果仅存的就一个义端王,越是到了这后面几辈,有些人越是对的当年的事有所不满,分明是一起打天下的人,为何独让那姓叶的当了帝王,这种思想一旦开了口子,就像决了堤的江水,只会越来越凶猛,最终导致一方不可收拾。 更再有,只看如今的郢氏朝廷,变成了个什么模样,当今昏庸不堪,信用奸佞,简直不堪为帝。 这些借口,只要有一条就足够了。 义端王觉得,上天终究对他们不薄,终于等来了时机。 长兴县内可用的兵力根本不足,加上周边时有真正的山匪作乱,经常要带人前去围剿。他们买通了一个月衙内的人,传递消息,趁大部分兵力出城围剿山匪的那天,直破城门而入,不费须臾功夫,就成功夺得长兴县,杀的杀,抓的抓。而外出的五百来兵力,也被另一支分派出去的一千五百精兵全部杀尽,一个不剩。 夺取长兴县,出乎意料的顺利,并未花费太多功夫。 这也些膨胀一些人,甚至衍生了一种彻底瞧不起、打心里头蔑视朝廷的思想。 只道朝廷养的人果然都是些废物! 带兵的刘成兴立了功,晚间就在衙内摆酒庆贺,当时太多的下属敬酒,一不留神就喝多了,这一喝多,脑子一热,就做了一件错事。 他睡了一个女人。 如果是一般的女人就算了,关键是,这个女人不是普通女人! 义端王手里私下的暗兵其中一支有八千人,归一个叫吴振的人统领,这位吴将军四十岁的年纪,他有一位宠爱小妾,据说待在身边三年了还未曾腻味,最是宠爱不过。 那日,刘成兴酒喝多去茅房,回来竟走错了路,去了后院。恰巧撞见一女子,见其美貌惊人,酒气上身,大脑发昏,邪火上涌,控制不住自己便拐住那女子强迫行了事。 谁知半中途,被个出来吹风醒酒的王县令撞了正着。 王县令立马出声喝止。 夜里静得可怕,这惊喝普通平地一声雷。作用极大,又一阵冷风吹过,刘成兴一个激灵,脑袋狠狠一摇,猛地清醒过来。 他立马拨开身下那赤身女子的脸对着月光一照。 一股冷汗立即从后背浸了出来。 不好! 这人,竟是吴将军的那位美人小妾! 偏生这事怎地被人目睹了去! 这刘成兴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胆小怕事之辈。 一瞬间的慌张之后立马平静下来,迅速起身。 说起来,他和这位王县令还有几分“交情”呢。 刘成兴心思一动,立马做出一副懊悔欲痛哭流涕的模样,以手扶额,“吾当真该死,竟是饮多了浑酒失了神智,这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婢女,该死!”这话说的机警,看似自毁实则变相推脱。 王县令也不傻,岂能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却今日这事本就他设计的,怎么放过这个好机会。 当时便作出个痛心及一言难尽的模样,答:“这这,可如何是好!刘大人,你不知,这女子并非什么歌姬婢女,她乃是吴将军的爱妾,兄怎么能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此非君子所为,好歹大人自去吴将军跟前认个错,大人并非有意又饮多了酒,想来吴将军并非不讲理之人,汝可速去求取原谅!”说罢更是一甩衣袖,一副正直的士人模样,“哎!” 场面话谁都不会说,这用意刘成兴不可能不懂。 王大人这是不能当做没看见的意思。 刘成兴正欲发怒,只见地上那被弄的痛晕过去的女子正悠悠醒来,环视一看,又见自己的样子,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于是便嘤嘤哭泣起来。 这下事情更不能了了。 刘成兴恨得牙齿都痒了,当真一肚子气火,却无奈不得不一一按捺下来,躬身抱拳冲王县令行了礼,语气真挚:“是在下糊涂,已诚心悔过,羞愧难当,然此事到底女子名声有碍,还望大人见谅。” 这已经表明态度了。 王县令目的达到,随即上前扶住对方衣袖,两人你来我往一番装腔作势。各自暗暗懂了。 那位美貌小妾也不是傻的,一见此二人态度,再想到这两人当也不是一般下人小人物,而她自身虽名义上是吴将军爱妾,却到底上不得台面,凭着美貌才能受宠爱,如果她将今日受辱之事说出去,且先不提吴将军信是不信,就算是信了,惩罚了这人,而自己失了清白,岂能再受将军宠爱? 心思回转之间,这女人已想明白了一切,心中愤恨,怪自己命苦,却也只能强行忍下,随后跑开了。 因着这事,王、刘两人无形达成某种协议。 破了长兴县,连着三天烧杀抢掠。 自古战争总能大发横财。十日过后,长兴县搜刮出来的十分之一的钱财,暗地送去了王县令那里。 论起来吴将军只是这支军下的一个得力干将,这是占城的附带的机密任务他是不知道的。至于吴将军接到的命令是搜寻一封手书,其中具体辛密同样不知。 谁成想只当他们闯进来之后,方百川在贴身护卫的保护下,竟然从密道逃走了!翻遍整个长兴县县,自然没有找到手书。 对吴将军而言,没得到手书此次任务就没完成。 消息传回王府,王爷震怒,赏下吴振三十军棍的刑法,以示惩戒。 而早已返回大堰县的王县令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但他又的确借长兴县之事发一笔横财。 当是时,隆水村正陷入隔壁桃花村流寇杀人事件的恐慌之中,派人往衙门报案总也没个消息。王县令没有心思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以在他们眼中穷酸的下等村民,自然都被随意找个借口打发掉了。 但是事情总不会某些人只手遮天。 刘成兴和王县令之间这比见不人的勾当、私自昧下大笔钱财之事,让人发现端疑,暗地禀告给了吴将军。 适逢吴振受罚心情暴怒的阶段,此事不亚于火上浇油。 他心道别怪我不仁义,既然送上门来,正好当一当出气筒,消一消火气! 之后他让人用刘成兴的名义给王县令去了一封信,将之哄骗过来。王县令果然毫无所觉,才进得长兴县大门,就被前方突然飞来的长箭射了个对穿,当场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