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对鄞朝的历史和现状还是有些了解的,当然也知道开国之初分封的八大异姓王,如今剩下的还有三位。 先不说异姓王的事,梁昭问:“老师的意思是说王氏一门其实是义端王的人?” 余远山微微颔首,“八九不离十,恐怕投靠成王只是假,为了有机会为义端王谋事才是真。” 这事他那连襟兼同窗已经写密信来告诫过他,至于事情对方是怎么知道的,他尚不清楚。 梁昭低头思索,王贤龄不是成王的人却又要装成是,大约一定是有所图的。 原以为坤州和柳州都是成王掌控下,现如今王贤龄根本不是,这问题就大了。 “如此老夫才担心长兴县的事情不简单,其中有一个细节,老夫也是最近才得知。占领长兴县那一群乱匪,是个三千人的队伍,三千精壮之兵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有一个可能,他们根本就不是山匪。” 梁昭心里噔了一下。 脑中迅速思考,如果没有一开始就把长兴县那些人定性为乱匪的幌子,许多事就会清晰明朗的多。 比如说,是哪里突然蹦出来的乱匪?乱匪人数似乎太多?乱匪的武装怎会如此精良? 一支不算小的装备精良的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长兴县,如果不是官府跳出来宣称的,是山匪作乱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私兵!是私兵! 梁昭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立马道:“老师,你怀疑……”她压低了声音,“事件背后是义端王?” “没错,且这事是一个引子,你仔细想想看,明面上,谁人不知道坤州是成王的势力,坤州又一向太平,却如今突然生事,还传出什么山匪作乱的消息,接着,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成王打着幌子,准备犯上作乱,妄图谋逆造反。” 虽说朝廷式微,成王的心思大家都心照不宣,但也觉不能以这样一个局面作为开局。北秦尚且虎视眈眈,如果这时传出成王犯上作乱,怕是成王要失尽了民心,就说将来如果真坐上了那个位置,这也会被众多文人雅士口诛笔伐。 名不正言不顺,不过逆臣耳。 再者,朝廷知道了动静,怕是怎样也会采取措施针对成王了。 梁昭低头微叹,真是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成王真是当了别人的靶子,吃了一回暗亏。 “这次无疑是挑起朝廷和成王战火的一次绝佳机会,他们焉能如此轻易罢休,长兴县的事虽然让朝廷方面大大雷霆战机但到底几月过去依旧引而不发,我是怕,他们下一步,就要对大堰县下手。” 只要“成王”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作,朝廷忍得了第一次势必忍不了第二次。 “那大堰县岂非逃不过一场混乱了?” 王岩这人现在就是个内应卧底般的角色没跑了,很大可能他还会在即将而来的乱事中参上一脚。 “老夫也希望自己预料错了,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一旦发生,百姓受苦受难该又是血流成河。 但他们都不是盲目乐观的人。 梁昭道:“既如此老师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可有安定的地方?” 相比于她在乡下,余远山在城里才危险。而老师既然猜到这些,自然是不会再留在这里,故而梁昭才会有此一问。 余家一共二十余口人,自然就早做了准备。 余远山道:“不必担忧,老夫早已准备妥当,不日便要启程回乡定居,此番因不放你,遂才让会你过来一趟。我只你是心志坚毅之人,学识亦不输男儿,但日后还是需得时时小心才是。” “谨遵老师教诲。”梁昭站起来,双手合十,弯腰,朝余远山深深鞠了个躬。 余远山摆了摆手,道:“快起来。” 一直在余家待到未时,用过午食,梁昭二人才要离开。 “对了,我原就说今日顺道来了县城,要买一头毛驴或者水牛家去,但对此又不甚熟悉,师娘可能知道哪里能买到牲畜?”梁昭也是突然想起来,于是就开口寻问方夫人。 方夫人道:“正好我认识些人,现下天色还不晚,我让你师兄领你们过去。”她口中的师兄便是她和余远山的大儿子。 梁昭再次感谢,随后又说了些话,才出了门。 果然有熟人就是好办事。 跟着余师兄,找到了售卖牛畜的贩子,商量好了价格,买了一头健康的成年牛回家。 那人见他们还赶着牛车,就教他们怎么套两头牛赶路,好在梁武不笨,学一会儿就学会了,然后才和余师兄辞别分开,出城回家。 回了隆水村,梁武去村长家还牛车,梁家人见他们不止人回来,还另牵了一头牛,一问之下得知是新买的,自然喜不自禁,笑逐颜开。 特别是梁老汉,当了一辈子的庄稼汉,对牛那是情有独钟的喜爱,此刻摸着水牛,愣是笑眯了眼睛,转眼就说要去搭牛棚了。 *** 梁昭回来以后想了想,大堰县的事还像个□□,不知道会爆发多大的威力出来,得加紧做好准备才行。 这更加让她有了一种紧迫感。 没有力量,在这不太平的世道简直寸步难行。 她手里有粮有兵器,唯一缺少的就是人,目前这三十个只是个开头,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多的人。 手上的人训练了一个月,看起来总算像那么回事。 至少现在这些人站在那里,一眼望去,不会让你觉得是一群散乱而无组织的游民。 之前在县城外看见许多游荡在附近的流民,梁昭觉得,既然缺人,或许把这些人招些过来。 梁昭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有这个想法,很快她就把梁武叫来做这件事,让他去收五十个流民回来。 梁武起先一听还惊讶了下,流民好弄,但是那些好管教吗,别到时候出问题。 自从出了桃花村事件后,隆水村的人是下意识对流民颇为忌惮且不太友好。 梁昭道:“无需担心,我自有手段,你只快去把这件事做好。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 梁昭都说没事,梁武就放下心,对梁昭的打算丝毫不质疑。 营地新建成的平方,是类似于现代那种宿舍,一个房间可以住八个人,因为面积不小,所以也并不拥挤。三十个人住满了了三间房。 这样的房间一共有十间,还剩下一大半,梁昭抽过过来了一趟,让陈氏收拾好五间房。 梁武办事的效率不错,很快就找齐了五十流民,他还比较有心眼,虽然这些人都饿得皮包骨,还又脏又臭,他还是大概筛选了一遍,带来的都是年纪段在十六到四十这个阶段的,太老太小的都没要。 因为这些人实在是太脏污难看了,梁武怕梁昭受不了,还特地先来报备说要不要他把人弄赶紧在看。 梁昭倒是被他逗笑了一下,“你把她们带到营地后方,别接触人,我怕他们身上带病,用水桶准备多些水,让他们洗干净,特别是头发,弄些祛虱子祛虫的药给他们用,将他们的身上的衣服鞋子用火焚烧掉,一人发一套新的,再熬些稀粥分给下去。记住,让他们守规矩,排队。不听话的,直接撵出去,闹事的,杀之。” 梁武一一记下,带着是个人,按照梁昭说的,从头到尾收拾了一遍。 再关几天,观察他们身上有没有疾病传染病之类的。 到了第五日,梁昭就带着梁秧去了营地。 梁武把人都带了出来。 今日太阳颇好,阳光温和。 梁山带着一众人占了一块地训练,时而传来一阵阵呼喝之声。 另一边,梁昭端坐在椅子上,身侧站着梁秧。 五十个穿着干净衣物,全部现在下首,缩着头耸着肩,或偷偷东张西望,有些躁动不安。 梁昭一律不管,先叫来梁武问了些话,几分钟后才让他退到在一边。 然后突然朗声开口:“现在,从左向右,我点一个,点到的就上前一步回话。” 也不等他们回答,梁昭直接喊:“左一” 左边第一个人一听,先是左右看了两眼,然后才一点一点走了出来,脑袋垂得很低。 “叫什么。”梁昭眼皮也不抬地问。 “啊啊?”那人反应很是迟钝,然后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回答:“小,小的,叫张六。” “哪里的人? “延州万安县杨柳村人。” “年龄几何?” “二十有四。” …… 梁昭一边问,旁边梁秧在早就准备好的信息表格里填信息。 梁昭并不是没有事情做一定要亲自来盘问,她之所以要自己过来的原因,是要让这些人知道是要为谁做事,听谁的话,谁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从头到尾把这些人过了一遍,暂时没发现问题。梁昭让梁武今日就让他们排队站队,不用做别的事,只列方阵。 当然以他们目前这种情况,也做不了什么活动量大的事。 梁武欣然领命。 “对了,武儿,这几晚依旧不可掉以轻心,要好生观察他们,一旦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先绑起来。”离开前,梁昭又嘱咐了一句。 “知道。” *** 没想到,过了两日,还真发现两个不妥的。 不过梁武早有准备,所以很快把人抓了起来。 “姑奶奶,这两人深更半夜爬起来,偷东西,连衣服都不放过,好像准备开溜。该怎么处理。” 梁昭看了一眼被扔在一边的人,淡淡道:“既然不想留何必不要说,我企会强人所难。如此,剥光衣服扔出村子,我们既不是他的父母亦不是观音菩萨,便不用再管。” 梁武一听,立即回了一声,“是!” 那两个流民立马哇哇大叫,心中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来这里后,见着日子过得很不错,有吃有喝,但他们怕死,又不想当人家的私奴,考虑了几天,就决定趁夜偷些东西离开,哪里想这么倒霉,才一动身就被抓了。 知道怕了,连声大喊说再不敢了,求饶。 梁昭这场做的原本就是杀鸡儆猴的戏码,怎么能会饶。 她也不多狠,轻飘飘的几句话,让这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这几天,这些流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有饭吃有衣穿,过上梦寐以求的安生日子的,再被赶出去怎么舍得。 梁昭这招警示还是非常有效果的。 “你们这些人,还有谁想想离开,不必偷偷摸摸,好生说出来,现在大可离开,我不会阻拦。”梁昭冷淡的声音缓缓响起,却让这些人惧怕。 跪在地上的人慌忙摇头。 过了几分钟,下首没一个敢说话。 梁昭才道:“既然你们大家都选择了,那么下次,谁再犯了原则性错误,可不能像今天这么简单了事了,可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 梁昭方才满意。 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恐吓够了,梁昭站起来,对梁武道:“好了,你先带他们下去用午食吧。” “是,姑奶奶。” 梁武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