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了电视中的女人是谁,继承了原主记忆的辛笛自然能够猜到面前的老太太此刻内心是如何的翻江倒海。她估计做梦也没想到她口中那个跟野男人跑了的贱女人如今竟会过得这样好。 嫁入豪门,家庭美满,家里的一个杯子都比辛大壮整副身家还值钱。这对把儿子看成眼珠子,认为全世界的女人都配不上他的老太太来说,简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辛笛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辛大壮跟这位前继母离婚时,老太太加诸在这位可怜女人身上的污言秽语。狐狸精,破鞋,烂货,狗娘养的东西……也亏得这位前继母汉语算不上太好,对此半懂不懂,不然,辛笛很怀疑遭遇了如此言语暴力的她还能否保持镜头中那样干净清澈的笑容。 言语暴力也就算了,辛老太太甚至还偷偷往前继母家门口扔脏东西,到前继母的公司胡搅蛮缠,逼得前继母不得不向警局申请了禁止令,后来又放弃了辛永根的抚养权净身出户这才结束。 这个可怜的女人显然是被吓怕了,离婚之后立刻火速搬了家,这么多年,除了定期付抚养费,甚至连回来看儿子一眼都不敢。 辛老太太却觉得对方欠了老辛家几百亿,事到如今,依旧时不时在辛永根面前将那个“黑心烂肠肺”的母亲拉出来咒骂。然而,在辛笛看来,在那段婚姻里,她那个血缘上的父亲辛大壮才是高攀的那个。 一边是带着女儿的油腻中餐馆老板,一边是法学院高材生,曾经的维密超模。两人的结合在辛笛眼中,就像高高在上的公主爱上了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令人不可思议。刚刚电视里的那一幕才算是拨乱反正,各归其位。 可惜辛老太太显然并不这么想。她看到这一幕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拿起电话,向前继母的现任丈夫爆料这位前继母的曾经。感谢她那糟糕的英语,在辗转取得了号码之后,对方却并没有听懂。 辛笛对那位前继母的观感还算不错,不忍看她如今的平静生活被人破坏。就在辛老太太痛苦地拽着英语试图向对方控诉那个女人是如何的蛇蝎心肠之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按下了挂机键。 “是你?!你怎么敢……”发现夺下电话的是辛笛,辛老太太气得面皮潮红,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辛笛慌忙闪身避过。 然而,此刻的辛老太太显然正在气头上,辛笛的出现刚好撞在了枪口上,看到现成的出气筒,又哪里肯放过,一击不中,又来一击,俨然是不把辛笛揍出翔不罢休的模样。 辛笛躲了一击又来一击,躲得都有些烦了,为了避免麻烦,不得已只能找了个借口,一脸紧张地道:“奶奶,奶奶,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难道不要永根了吗?” 大孙子就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听到永根二字,辛老太太原本举到半空中的手霎时一僵。 辛笛慌忙解释:“你也知道永根的抚养权是怎么来的,以前可能是不方便,如今凯瑟琳阿姨有钱有势,万一她要是想起永根这个儿子,想要回抚养权,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辛老太太之所以固执地坚守“传统观念”,不过是因为所谓的“传统观念”有利于她摆大家长的威风作威作福而已,并不意味着她不了解美利坚的普世价值。这个问题不想到也就算了,仔细一想,老太太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当然明白,以对方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回一个儿子,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辛老太太顿时急得六神无主,恨不得狠狠抽自己耳光。 “很简单,不去管她就行。”辛笛适时地插入了话头,盯着老太太的眼睛,满脸真诚,“只要我们不去打搅她的生活,想来她也不会无缘无故接一个儿子回去给自己的豪门生活添堵。” “对!对!不打搅,我们绝对不能打搅她!”听到辛笛的话,辛老太太抚了抚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安抚完老太太,辛笛在心中默默对前继母道了声保重,径直走进了餐厅。正是晚饭时间,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三人份的晚餐。辛老太太,辛大壮,辛永根,三人份,没毛病。因为倒霉的原主向来以剩菜为主食,为了不影响大家的食欲,连上桌吃饭的权利都没有。 身为穿越者的辛笛可不管这些,一屁股坐在辛永根的座位上,拿起筷子就不客气地大吃大嚼了起来。也不知原主到底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虽然盘子里的食物算不上有多美味,但在辛笛尝来却仿佛精心烹调过的灵食一般令人满足。 干瘪的胃袋渐渐被填满,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食物化成的热量顺着奇经八脉瞬间流淌便全身。可惜,如此美妙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手中的筷子就被人一把夺走了。 她抬头一看,正对上了辛老太太那张阴沉的脸。此刻,老太太一双怒目圆睁,仿佛刚刚看到辛笛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难以置信地喝问道:“你在干什么?” 辛笛对上她的眼睛,答得理所应当:“不干什么,吃饭啊。” 辛老太太定定看了她良久,心底泛起的那丝狐疑最终还是被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压了下去。一把端过辛笛面前的盘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盘乱七八糟的的大杂烩丢到了她的面前:“那是给你弟弟永根的,你的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故意恶心辛笛,这盘东西比辛笛记忆中的更加不堪,蔬菜软塌塌变了形,肉全都变得黑乎乎的,连米饭都已硬梆梆结成了坨,显然应该是辛老太太平时拿来喂后巷的流浪猫的。 可怜的流浪猫……辛老太太应该庆幸周围住的都是华人,不然,肯定会被周围的爱猫人士指控虐猫。 “可是,这是剩菜。”辛笛故作惊讶。 “不能浪费。”辛老太太答得义正词严。 “哦……”辛笛假装妥协,拿起一个大勺子,舀了满满一勺,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勺剩菜全塞进了辛老太太的嘴里,“既然不能浪费,那就给你吃吧!” “啊呸呸——”辛老太太被突如其来的“猫粮”塞了满嘴,顿时一阵恶心,呸呸了半天才恶狠狠地瞪向她那个大逆不道的孙女,“你!反了天了你!” 辛笛往后一蹦,躲开她习惯性扇来的一掌,脸上笑容满面:“奶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你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竟然喂我吃剩菜!”辛老太太气得几乎倒仰,刚好辛大壮进门,立刻冲着儿子厉喝,“大壮,赶她出去,今天不许她回家!我没有她这么不孝的孙女!你都是你!不听我的话,娶那么一个搅家精回来,生这么一个赔钱货出来气我!”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虽然还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面对暴怒的母亲,辛大壮第一反应选择了息事宁人。在外面他是人见人爱的爱德华,在这里,他依然只是老太太说骂就骂的辛大壮。 他竟也丝毫不觉得把未成年的女儿赶出家门有什么不妥,安抚完盛怒的老太太,便冷冷冲辛笛吼了一声:“滚!” 身为一个曾经的大乘期高手,跟一帮凡人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连辛笛自己都觉得跌份儿。可是没办法,谁让她现在也是个需要吃喝拉撒的凡人呢?连衣食住行这些最根本的需求都满足不了,又谈何修炼? 但既然二人一致决定要赶她出去,她也不是非留在这个家里不可。 “我可以滚,不过在我滚之前,先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原主身无长物,对这个家唯一还算得上留恋的就只有此刻辛老太太手指上的那枚晶莹剔透的黄金翡翠戒指。那是原主母亲留下的遗物,还没在原主手上焐热,就被老太太以替她保管为由骗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年深日久,原主一个小孩子肯定记不得了,老太太竟然恬不知耻地戴了出来。黄金加翡翠,金玉满堂,的确是老太太会喜欢的配色。 老太太闻言,瞬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怒声喝道:“属于你的东西?你整个人都是属于我们老辛家的,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 辛笛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妈妈的戒指,那是妈妈留给我的!”辛笛死死盯着老太太的手,眼神里已隐隐泛起了杀气,“别跟我提什么华国的传统!就算倒数一百年,在华国那边,也没有婆婆贪儿媳妇嫁妆的道理!” “给你!不值钱的破玩意,还真当成宝了!”老太太被戳中了痛脚,喘息了片刻后,一把扯下了戒指,狠狠朝辛笛脸上砸来。 这点攻击又岂能伤得了早已完成引气入体的辛笛,辛笛不过一扬手,那枚贵气逼人的翡翠戒指便被她稳稳捏在了手心。原主的母亲死得太早,关于母亲的记忆其实早已模糊,此刻戒指入手,那些模糊的回忆忽然间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起来。 原来,原主也曾拥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妈妈……从接收记忆开始,一直满腔愤怒,对这个家,对这个社会只剩失望和怨恨的辛笛,瞬间仿佛被主人顺毛了的猫,脸上的表情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辛笛此刻的表情刺激到了,辛老太太忽然冷哼了一声,用满怀怨毒的表情,一脸嘲讽地道:“你真的以为你妈妈死了吗?不!她没死,她只是跑了,因为不想养你这个赔钱货所以跟着野男人跑了!” 陷入回忆中辛笛猛地抬起头来,可惜,脸上却并没有露出辛老太太所期望的绝望,而是一抹仿佛在看一个白痴般的嘲讽笑容。 老太太原本满脸报复后的快感,见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你笑什么?” 辛笛收起戒指,先扫了一眼辛大壮,而后才用平静的语气凉凉地道:“奶奶,你有想过为什么你儿子娶的老婆,一个两个都跟着野男人跑了?” “滚!你给我马上滚!”闻言,原本就已经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老太太终于彻底暴怒了,抡起餐边柜上的一个花瓶就朝辛笛狠狠砸来。 家里的卫生一直都是原主在负责,继承了原主记忆的辛笛当然知道这个花瓶的分量。奶奶拿那么重的花瓶砸亲孙女,父亲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是打死不论的节奏吗?辛笛原本还想着好聚好散,既然如此…… 她扬手一挥,原本朝她脑门上砸来的花瓶瞬间在一道劲风下反弹回去,狠狠砸在了辛大壮的额头上。砸老太太就算了,毕竟,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她没想要闹出人命,悄悄卸了力道,饶是如此,辛大壮依旧在一声惨叫过后,头破血流,倒地不起了。 “杀人啦!”见儿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老太太瞬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辛笛连头都没回,径直走出了门去,毫无半点心理负担地踏入了夏日微醺的晚风中。辛老太太再怎么尖叫也没用,花瓶上面只有她的指纹,就算警察要抓,也只会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