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顿每天都在营区里出现,亲眼目睹那些能够被称之为艺术品的东西涌现,到处都充斥着大量的偷工减料还有惊人的浪费。甚至只有在芬顿经过的时候,搭建房屋的人才会假装自己在努力,其余时间都闲坐着敷衍了事。
是村民们懒惰吗?
真不是。芬顿同样亲眼目睹了他们在农田里耕作的模样,愿意从土地里刨食的人绝不可能是懒汉,他们宁肯把自己累出病都要把新开垦的田地改造得适合耕种。
因为他们很清楚,领主给予他们土地,是为了从他们手中收获粮食。
但领主给予他们昂贵的建材,却无法从他们手里获得任何东西,因为他们耕种一辈子,都买不起那样的房子。
所以理所应当的,他们把修建这些房子当成了是领主发布的劳役。既然反正这个房子与我无关,那凭什么我又要为它出力?
这不是狡猾,这是被时代施加的重压后不得不学会的精明。
没学会的,都死了。
芬顿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因为他亲身经历过一个更好的时代,那个有着一个全套完善工业体系,一个坚决贯彻扫盲与义务教育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人都为自己活着。
芬顿知道在潘德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场景,但他至少希望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人可以为自己而生存。
可是他现在在第一步上就栽了跟头,因为领民不相信他。
因为他是贵族。
因为那个金妮永远都不敢说出口的结论。
这是个不太好的时代。
所以芬顿要改变这一切,从自己的领地开始。
人群终于安静了,芬顿重新开口,“我知道大家讨论出来了什么结论,那就是没有结论。因为你们的确没有任何冒犯到我的地方,我所不满意的,是因为你们冒犯到了自己。”
一片哗然,金妮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期。书记官开始尝试调动自己的学识把芬顿的话重新排列组合,试图找到蕴藏在背后的隐喻。
但很可惜,她没有,金妮很快意识到芬顿的话语就是他的本意。
他因为村民自己对自己不好而生气。
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你这哪里有半点贵族的样子......等等,他好像真不拿自己当贵族。
“看看你们修建的房屋,那是以后可能你们的后代都要居住的房屋,可你们看看你们把它修建成了什么样子?我知道你们把东西都藏了起来,想要等以后商人来了再卖给他们。”
“可是,为什么呢?”
芬顿知道答案,他们害怕将来的某一天,芬顿会一改现在这幅仁善的模样,到时候如果手里有点钱,才能够继续活下去。
但是芬顿也知道,这个答案他们不敢说出口。
所以他安排了有人说。
“那万一呢?万一我们现在亲切的芬顿变成了芬顿老爷呢?你敢保证以后不欺压你的领民吗?你还没有结婚,你还没有孩子,你没有这些负担的时候,你当然可以说出这些漂亮话。”
村民们压抑在心胸中的话语被人说出来了,是金妮,又是她。
被芬顿刻意安排在人群里的托傻在了原地,这姑娘貌似说得比自己应该说的要狠。
片刻的错愕过后,芬顿很快组织起语言,“我知道这就是大家的担心,所以我今晚才会站在这。”
他拍了拍手,有人把能够调动全场情绪的东西带了进来。
所有人在看到后都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是黄金,整整一盒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