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山路口。 慕阮青轻揉着眉心,总觉得自己最近的记忆力下降了许多。 视线透过指间的缝隙望向窗外的大山,那层压抑的阴森气息比来的时候少了很多,山头白雾缭绕,搭配着上方的蓝天白云,让环山看起来多了几许圣洁。 他记忆里上山前的最后一幅画面,就是自己朝三座大山扔了三张黄符,余下的,他只要费力一想,脑袋里就一阵撕扯的疼。 按了按头皮上还没消完的肿包,慕阮青暗暗解答了自己有关记忆的疑惑。 兴许,等肿包褪完,缺失的部分就会自己回来。 没再多想,他拿着手机准备下车再找找信号。 车停在一个厚石墩旁,公路往下延伸,分出一条靠河的岔道,桑槐和苗族巫女就站在河岸说话。 她们离得太远,不说压根听不见谈话声,就连两人的身影也只有小小一点。慕阮青站在车尾找着信号,时不时瞄桑槐一眼,却只能看到她被风扬起的长发和翩跹的裙角。 正看的入神,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一打开,除了几个同学问他什么时候回校,别的几乎都是自家师傅发过来的。 挑着回复了几条,他拨通了蔺望玄的电话。 * 有风吹来,日头之下的河面微微泛起波粼,河水清可见底。 “你说的,我都明白。” 脱下苗服褪去银饰,换上简单常服的阿蕴,比起巫女装扮显然普通了一些。 或者,与其说普通,不如说是洗尽铅华更为贴切。 身上没有几座沉重无比的大山压着,眼底的情绪也由麻木变成了茫然,但这样的阿蕴,才更像是芸芸众生下的一分子。 这次的任务手段是强硬的,但桑槐并不后悔,一切都是为了让魂魄无憾转生。 阿蕴迎接着她的目光,捂着自己的心口,说:“我现在一想到阿卡,嘴里念出他的名字,这里就不会再痛了……” “这样很好。” “我不知道好不好。”她弯腰捡起一颗石子扔进水里,“噗通”一声,水花却没溅起多少。 她持续往水里扔石子,位置固定在一个点,扔的那块水面浑浊一片,“以往只要一个名字我就能立刻痛不欲生起来,可如今,无论我怎么回忆他的面容,怎么在心里念他的名字,这里都翻不起大浪了。” “之前并不是我执念太深,而是受了同心蛊的影响,是吗?” “嗯。”桑槐颔首,“你应当比我更了解。” 阿蕴沉默良久,“你昨天说的,让我们见面的事,我可以当真么。” “可以。” “你只用找个地方好好住下,明晚午夜时分,我自会让他入梦与你相见。”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阿蕴丢掉石子,蹲在河边洗掉手上的沙泥,起身后,她随意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才敛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桑槐把鬓发挽到耳后,望向河面的目光既深又远,“我告诉过你了,至于信不信,全看你自己。” “时间难解之事多不胜数,你自己就是拥有巫力的巫女,又何必来质问我。” 阿蕴盯着她的侧颜,忽的嗤笑道:“可我现在,已经不是巫女了。” 阳光之下,她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却只能一眼看到右手手指的指环印记,“就连巫力都没了。” 杀掉与族长生息相连的金蚕蛊就耗空了她全部的巫力,今早出了苗寨之后,她就再也感应不出苗神的召唤。 她的巫力,被收回了。 “这样不是很好。”见她看过来,桑槐继续说:“没有了束缚你的东西,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人是不需要她救的,因为她可以选择自救。 她的到来,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起到了推动作用而已,往后怎么活下去,还是要看她自己。 想到这里,桑槐对她伸手,“把你的手给我。” 虽然疑惑,但阿蕴还是照做了。 她只感觉手心凉凉的,身上倏地一轻,对方就松了手。 “怎么了?” “没什么。”桑槐把伸出去的那只手蜷起来背在身后,“就当是我送你的临别赠礼。” 离开河岸的时候,桑槐走在了阿蕴身后。 她把从阿蕴体内抽出来的那缕残魂掐晕,捆在了缚魂引上,准备协同另外捆着的两个环山恶鬼一起交回给孟婆。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一顿。 鬼魂什么的,她似乎还遗漏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