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一声惊呼陡然响起,桑槐充耳不闻,手里结了几个掌印困住满身恶气的鬼魂,然后解下手腕上的一根金色绳圈朝它扔了过去。 当金绳一圈一圈把恶鬼从头捆到脚的时候,漫天的凄厉吼叫也随之消失。 桑槐从恶鬼背后提着缚魂引,轻飘飘从空中落地,正要往前走,看见缩在房间角落抱着脑袋抖成一团的女人,面上不变,掌心一握,恶鬼就变成指甲盖大小,随着缚魂引回到了她的腕间。 “抬头。”桑槐冷冷的命令道。 女人又狠狠抖了一下,双手捂着脸,只留出指缝里的双眼。 “……收、收走了?”她咽下一口唾沫,猛的放下手,起身四下望了望,在没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时立马长舒一口气,而后上前一步,想要去握桑槐的手,目光也落在了她脸上,“小妹妹,谢——” 谢谢还没说完,桑槐右手轻轻在她眼前一挥,女人瞬间倒地,几个呼吸之间,她就抱着椅子腿呼呼大睡起来。 在原地站了会儿,桑槐拍拍双手,准备离开。 这时,她的领口忽然有什么动了下,然后从中钻出来了,一朵花。 那朵花手脚并用爬上她的肩头,然后又顺着一缕黑发攀上了她的耳朵,一朵花瓣揪住头发坐好,垂在白嫩耳尖上的另外两片晃了下,似乎是爬累了,花斜斜的靠过去,贴近桑槐的鬓角,探出红色的花蕊蹭了蹭她的脸颊,“槐槐辛苦啦。” 声音又嫩又软,奶声奶气的,还有点吐字不清,桑槐用指尖摸了下花瓣,没有说话,离开了这个房间。 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地府,而是下楼到处转了转,半晌才立在小区门口,眉头微敛,“还没完。” 她穿着一条黑色长裙,长袖,领口斜开到腋下,上面点缀着一排红色盘扣,顺着胸口柔软的弧度往下,是到小腿肚的同色裙摆。 脚上穿着刚及脚踝的白袜和盘扣布鞋,米白的底,黑色的面,看上去格外复古。 她此刻正仰头看着什么,一头及臀的长发辫成一条大辫子乖巧的垂在脑后,鸡蛋大小的红花簪在耳边,却一点不显艳俗。齐眉的额发又黑又顺,露出两弯柳眉和一双凤眼,眼尾斜飞,睫毛长而密,弧度尖锐而挺直。 慕阮青提着一袋补品刚走到这里,冷不丁抬眼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就定住了脚步。 这个时间段小区里没什么人,大家不是上班就是上学,唯有几个老人在小区设下的健身器材旁慢悠悠的晃着脚,或是端着保温杯和同伴一起下棋。这样的场景,加上静立不动的、仿若旧时光中才存在着的少女,让眼前的整个画面都安静了下来。 她就站在小区门口,慕阮青要进去,势必要路过她。 不动声色往过去走了两步,还没走近,就看见黑裙少女转过了头,眼神直直的朝他看了过来。 一时间,慕阮青脑子一嗡,手上的袋子没握紧落在地上,他清晰的听见了铁盒子撞击地面的声音。 她的肤色很白,白到没有任何瑕疵,就连毛孔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朝日余晖里被映成金色的细小绒毛。 在他呆愣的间隙里,手心一凉,落地的袋子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你东西掉了。” 他听见她这样说。 桑槐神色自若的后退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然后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 “槐槐为什么要帮他捡东西?” 不等桑槐回答,红花自顾自的生着气,“你还摸了他的手!” 他可是全都看见了。 “是吗?”桑槐避开几个行人,来到比较偏僻的地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监控范围,才隐没到墙角。 场景一转,街道行人,房屋高楼全部消失,转而替换成了暗红的天地。 “是啊!”红花挥舞着两片花瓣,“槐槐好臭,不洗干净我就不要跟你觉觉了!” 仿佛听不见这个威胁,桑槐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地枯骨也不绕过,直接一脚踩上去,再抬脚落下,身后就是一地齑粉。 红花焉的颤了下,小声咕哝道:“那……那不洗也没关系,觉觉是一定要一起睡的……” 等不来回应,红花有点忐忑,直接钻进了辫子里。 走到地府入口,果不其然,门侧正有人等着。 桑槐解下手腕的缚魂引交给他,“拿到净魂池里。” 缩小数倍的恶鬼正气若游丝的在绳索间挣扎,听见净魂池三个字猛的顿住,吐出嘴里的绳子小心问道:“不是炼魂池?” 桑槐懒得回答,解开辫子,一头墨发弯弯曲曲散开披在背后,发量太多,几乎将她整个人都裹在了头发里。 在即将踏入门槛时,她回头,一张小脸在暗红中更显苍白,她对门侧的人弯了下唇角,“处理完就过来。” 被留在原地的人沉默的捏紧了缚魂引,恶鬼尖叫一声就没了声音。 头皮传来拉扯感,虽然不痛,可也不能让人完全忽视。桑槐摸到红花在的地方,冷声道:“阿宴,闹够了没。” 息宴委委屈屈的从头发里钻出来,飘在她眼前,花瓣不停乱挥,“槐槐一会儿又要和那个坏蛋睡觉对不对?” 桑槐没作声。 几根花蕊互相搓了搓,幼嫩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他太臭了,我讨厌他。” 桑槐边听边走,继续面不改色下往地狱十八层。期间,一层的叫声比一层凄惨,她也不嫌吵闹,下到十九层就停住脚。 守门的两只鬼在打瞌睡,桑槐在他们背后站了会儿才从阴影里走出来,抬手给两鬼的后脑勺一鬼来了一下,面无表情道:“开门。” 清醒过来的小鬼们脖子一缩,讨好的对桑槐笑了笑,连忙把十九层打开,并高高扬声:“老大回来了!” 桑槐无声眯了眯眼。 “吵死了。”息宴重新坐在她耳朵上,用花瓣捂住她的耳朵,“你们吵到槐槐了!” 小鬼战战兢兢的道完歉,连头也不敢抬,弯腰目送桑槐离开。 “老大把息宴大人偷出去了?” 缺了双臂的守门鬼刚说完就被隔壁缺双腿的鬼打了一下,“会不会说话?偷什么偷!那是息宴大人自愿跟着咱们老大的!” 明明是缠才对。 守门鬼远远的看了桑槐的背影一眼就不敢作声了,乖乖坐在门口,也不打瞌睡,只在心里为十九层的同伴们默哀了一下。 他都喊的那么大声了,可千万要机灵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