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听雪喜爱梅花,因此自她住进梨园的第一天起,宫人们便自发在她的寝殿周围种上各式各样的梅花树,只等入冬,梅花竞开,太子殿下和卢娘子便可在殿前煨一小炉,边吃热酒边赏雪,自是一番快意。
此时,秋风乍起,光秃秃的梅花树枝条在风中不断摇曳,经宫灯一照,映照在青葙的脸上。
李建深垂首看着她,目光幽深。
他察觉出了她的不高兴。
看来她同那位画师确实相处甚欢,连一幅同他一起作的画都如此宝贝。
他抬手轻揉着怀中那只狸花猫的脑袋,听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响,然后转身进殿。
“殿下。”不知何时,卢听雪已经醒了出来,她披着一件厚厚的梅花浮云氅衣,由婢女烟雨扶着,边走便咳,一副娇柔之态。
李建深微微皱起眉头:“这时候出来做什么?”
语气虽不好,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却尽是关心。
青葙垂下眼,打算悄无声息地溜走。
“太子妃且慢。”,谁知卢听雪忽然叫住了她,青葙有些疑惑地看过去,道:“娘子可有什么事?”
卢听雪对她笑了下,转头对李建深道:
“殿下,太子妃的衣裳脏了,若是再到尚衣局去找一件怕是来不及,我这里还有几身从前的宫装,不如挑一身,给太子妃换上吧。”
她语气轻柔和缓,身上带着与青葙截然不同的贵女气质,仿佛在同李建深拉家常。
两人瞧着甚是般配。
李建深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青葙,也没问她的意见,只道:“去吧。”
青葙点点头。
她方才没发现,经卢听雪一提醒才看见自己的裙摆上尽是泥点子,且她今日里头穿得又是浅紫色的襦裙,泥黄色的泥点落在上头尤为显眼。
她若真是穿着这一身去赴宴,便是大不敬。
青葙跟着卢听雪的侍女进殿去,换了衣裳出来,见李建深仍抱着猫坐在正堂内,没有起身的意思,便知他今日怕是不打算去了,便上前行礼:
“殿下,妾去了。”
李建深打量了她几眼,没吭声,倒是卢听雪道:“殿下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青葙也不想自己呆在这里打扰她们二人相处,平白惹李建深不快,便对卢听雪道了句:
“娘子保重身子。”
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
李建深撸猫的动作停下,视线追随者青葙的背影,看着她消失在门外。
“殿下?”卢听雪唤他。
李建深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手臂一松,狸花猫从他怀中跳下来,冲到卢听雪脚下躺下,玩自己的尾巴。
“你身子不好,还是快去躺下吧。”
卢听雪轻咳两声,点头,道:“多谢殿下关心,听烟雨说,方才这小玩意儿毁了太子妃的画,我心中过意不去,这才起来。”
李建深回想起方才青葙使劲擦画上的雨水的模样,静了静,道:“不是什么大事,太子妃心宽,不会放在心上,你安心养病便是。”
“是。”卢听雪点头,扶着烟雨道:“外间冷,殿下到里头去坐吧,今日是中秋,叫他们把去岁我酿的梅花酒给您煨上,喝了暖暖胃。”
说着便招呼烟雨去取酒。
“不必了。”李建深忽然道,“御医叫你安心养病,万事少费神,还是歇下吧。”
说着,李建深忽然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他脚步一顿,又道:
“三娘,往后端州来信,不必避着人。”
只这一句,便叫卢听雪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往日只是不说罢了。
卢听雪嘴唇蠕动,最后道:“是,我明白。”
李建深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去歇着吧。”然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