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深接受不了一夜之间痛失两个弟子,她在回山以后,眼前一黑就病倒了。
她这一觉足足睡了五天,妘深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睡这么久。
妘深一睁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祢妍,祢妍守在她的床边,眼底处一层淡淡的淤色,纵然有脂粉掩盖,也挡不住她满身的疲倦。
祢妍笑着说,“师父您醒了。”
妘深感觉全身疲惫,骨头就像拆开一般,疼痛无力,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师父只是因为一时刺激,所以”所以之后的词,祢妍根本就说不出口,她语言又止,扶在妘深肩膀处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很快,妘深感觉自己的脸上传来一股热意,她伸手一抹,那时泪珠,是祢妍流下来的泪。
祢妍抱着妘深,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也只有这个时候,妘深才想起来,她的沉霜,她的时韩振。
她们都离自己而去了。
“你哭什么?”妘深无奈苦笑着道。
沉霜和时韩振的死是一个噩耗,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消息是妘深承受不起的。
祢妍擦掉了眼泪,“没什么。”
“要是真没什么,你就不会哭了。”妘深安慰了祢妍一会儿,便问道,“我睡了多久?”
“五天。”
“五天?”妘深顿时沉默了起来,这比她想象中的要久得多。
过了半晌,妘深冷不丁说道,“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这一觉醒来,妘深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即将燃尽的烛火,她有一种预感,好像生命就要走到尽头。
“师父不会死的。”祢妍抱着妘深,满眼的依恋,可是妘深并不知道,这依恋背后还隐藏着无尽的痛楚。
“是吗。”妘深眼神有些茫然,还有些不确定。
算了,妘深不想再去想那么多,活多久那都是命,她决定不了。
“我没有醒来的这几天,苍巫山发生了什么吗。”
祢妍知道妘深想问什么,她便如实说道,“凶手已经找到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琅祁。”
这短短几日,琅祁和时韩振的恩怨便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而琅祁也从苍巫山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师父,时韩振和沉霜真的是琅祁师弟杀死的吗。”虽然祢妍和琅祁是同门,可他们之间并不熟悉,祢妍对琅祁杀死时韩振和沉霜一事终究保持怀疑。
听到这个消息,妘深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冷静,过了好半晌,她那迟钝的大脑才慢慢的启动。
妘深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琅祁不会这么做的,他答应过我。”
琅祁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琅祁他人呢?我有话要问他。”
祢妍顿了一下,才道,“师弟他不见了。”
有人说他是畏罪潜逃。
“你们去找没有?”
“师兄已经派人去找了。”
有人看见师弟曾经出现在魔谷,当然这句话祢妍并没有告诉妘深。
她怕师父受不了这个打击。
如今,沉霜时韩振已死,琅祁失踪,浔涯又不在山,整个苍巫山就只靠祢妍一个人撑起来。
师父又昏睡了整整五天,祢妍没日没夜地守着,早已感到心力交瘁。
如果师父再出什么意外,她们这个苍巫山真就支离破碎了。
祢妍紧紧抱着妘深,就像抱着支撑她的最后一株救命稻草,不经意之间她的双臂使上了力,让妘深有些喘不过气。
“祢妍”此时妘深轻轻呢喃出声,她感觉有些难受。
祢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立马放开妘深,眼睛很快就红了起来,“师父,对不起。”
“没事。”妘深以为是祢妍心情不好,不过苍巫山经历了这些事,换做是谁,心情都不会好的。
“你扶我起来,我想出去走走。”妘深掀开被子,想要从床上下来,但还没有起身,就被祢妍按了下去。
“师父现在身体虚弱,不宜下床走动。”
“好徒儿,我不想躺在床上,你让我下来走走吧。”祢妍把妘深当做瓷娃娃对待,仿佛一不小心,她就碎了。
祢妍摇了摇头,“大夫说,您需要静养。”
此时一个弟子驻足在门外,敲响了房门。
“师父。”
门外的弟子是祢妍的徒弟,弟子语气着急,似乎有什么急事。
“师父,您在这里好好休息,弟子去去就来。”
“没事,你就让那弟子进来,我不碍事。”
祢妍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好吧。”
弟子进来以后先给妘深和岱灵行了礼,“拜见师公,师父,弟子有事要禀。”
祢妍看向弟子,“说。”
“鬼幽洞的鬼王就在山下,说要拜访师公。”
祢妍双眸瞬间闪过一丝不耐烦,“怎么又来了,告诉她师父谁也不见,尤其是鬼幽洞。”
谁不知道,师父和师妹,都是在鬼幽洞出的事,祢妍没有去找鬼幽洞都算好的了,她居然有脸敢找上门来。
“可是师父”弟子语言又止,一脸为难道,“鬼幽洞此时正在山下安营扎寨。”
鬼王在苍巫山下已逗留多日,其他门派早就流言四起,甚至其他的山门的人还多次到苍巫山打听此事。
已有流言传来,说是苍巫山长老以及前掌门与魔道勾结,而苍巫山早已人心动荡,有不少弟子已经动了要离开苍巫山的心思。
听到这个消息,祢妍顿时用力拍向桌面,差点震碎了红木桌,“她们鬼幽洞的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师父你看,我们该”
“他们真当我苍巫山是没人了吗,叫上所有弟子!”祢妍起身,气势汹汹,这气势,仿佛要去和鬼幽洞大战一场。
“慢!”
就在此时,妘深忽然制止道。
祢妍不知道妘深什么时候从床上起来的,此时妘深光着脚站在地上,静静地说,“你让岱灵上来。”
祢妍皱起了眉头,并不同意,“这太冒险了,我不能让那个女人上山。”
“没事,你让她上来。”
“师父”祢妍还想再劝阻,可是妘深的态度却十分强硬,虽然妘深什么话都没说,可她的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
祢妍有些无奈,却也只能依从,“是,师父。”
岱灵很快就上了山,但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向祢妍,直向妘深奔去。
妘深一觉睡了整整五日,岱灵也在山下呆了整整五日,苍巫山的人不让她上山,她就只能心急如焚地在山下等,如果不是当初的誓言,她早就攻入苍巫山了,何必等待那么久。
她一眼就看到了妘深,不过妘深变了很多,她面色苍白,身体削瘦,短短五日不见,却像是瘦了一圈。
“你”岱灵顿时怔住,她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妘深一向都很豁达,无论在怎样恶劣的情况下,她都能保持乐观的心态,可是现在的妘深,她的眼底没有一丝的笑意,黯淡得只剩灰白。
“怎么这些天不见,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妘深朝着岱灵笑了笑,“我一连失去三个徒弟,你觉得我还能吃得好睡得香吗。”
虽然妘深的表情是在笑,可她的眼里却冷得像寒冬里凛冽的大雪。
岱灵看着妘深的眼神,被她眼底的冷意刺中,“你徒弟的事,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我们是姐妹,我求你相信我。”
岱灵看起来无辜,那受伤的眼神,仿佛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妘深差点就信了。
“我们真的是姐妹吗?”此时妘深问道。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苍巫山的掌门,不记得自己叫岱妘深,也不记得自己有个叫岱灵的妹妹。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否存在过,是否只是暂且寄存在这个世界的一抹游魂。
她有太多太多的困惑。
岱灵顿时怔住,没有料到妘深会这么说,岱灵的双手颤抖着,她喘不过气,胸口很疼,就像被一块巨石狠狠地击中。
“我们是亲人,是最亲的人”岱灵声音都嘶哑了,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岱灵苦笑着又道,“你不相信我,就因为我是魔修,凡是魔修都没有一个好东西是吗。”
妘深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相信岱灵,她想去相信,可是事实告诉她,几十年以后,苍巫山的支离破碎就是因为鬼幽洞。
这让她怎么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