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晋侯派往允州的使臣又来了一波。
苏卓前几日才打发走一波人,眼下又来一波,让他很是头疼。
且这晋侯仿佛不知低调为何物,不出半日,整个允州城便都知晓,晋侯又送成箱成箱的宝贝来了。
一时间,城中议论纷纷。
茶楼里那说书先生灵泛得很,这几日里也不讲淮侯起兵的故事了,话头一转,全捡着晋侯的事来说。
不仅说了晋侯打了哪几场仗,还尤为用心地说了他的风流韵事来。
苏家世代镇守允州,到苏卓这一代,累积了许多声望,苏卓治理有方,深受允州百姓爱戴,他又只有苏妧妧这一个独女,因此晋侯这些动向,就变得格外受允州百姓关注起来。
说书人讲得绘声绘色,茶楼日日座无虚席。
就连苏妧妧也听闻此事,于是挑了一日,带着云眠出门去了。
说书先生的确有些门路,知晓不少小道消息,可这连着几日讲下来,也早将所知晓的事情全盘托出了,无非是几个故事轮番着说。可即便如此,茶楼里仍是日日爆满,众人将故事听得滚瓜烂熟了也愿意再来一回。
不过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于苏妧妧而言,全都是新鲜的。
茶馆二楼的雅间里,苏妧妧捧着一杯茶,饶有兴趣地听着说书人言语。
说书人口若悬河,一场大战被他说得精彩绝伦,一语毕,座下四处叫好声。
人群里有活跃的问了句:“若是晋侯与淮侯碰上,也不知谁胜谁败。”
此言一出,人群议论纷纷。
晋侯与淮侯还未兵刃相向过,可他二人皆属意天下,迟早有一日要对上。
这说书人平日里说淮侯的事迹说得不少,听众对淮侯也颇为熟悉,一时间都争论起来。
有人说晋侯厉害,有人说淮侯更胜一筹,众人说着说着,将问题又拋给了说书人:“陈先生,依你的意思,他二人谁更厉害?”
陈先生不急不忙,抬手捋了捋山羊胡,一挥折扇,沉稳地分析了晋侯与淮侯之所长,最后也不言明自个儿的想法,只圆滑道:“这两位君侯皆是人中龙凤,我不敢妄言,只怕只能等他二人真正在战场上相遇的那一日,才能见分晓。”
众人“嘘”了两句,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但又挑不出错处,不多时便接着议论了起来。
苏妧妧听着,觉得有趣,便问云眠道:“若他二人真对上,你觉得谁能胜?”
云眠想了想:“奴婢不懂行军打仗,但依着淮侯那阴狠的性子,只怕很是难缠。”
苏妧妧略一点头,再侧耳细听,楼下那些人同云眠的想法也都大同小异。
说书人原先说那些战事时,为求故事跌宕起伏抓人耳目,刻意夸张了许多,又添油加醋了不少,他故事里的人,要么五大三粗头脑简单,要么心思阴毒工于心计,总而言之,叛军都不是十分讨喜。
而他口中的晋侯倒不大一样,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偶尔说些风月之事,也只让人觉得晋侯风流多情,只不过做了大多数男子都会做的事情罢了,反倒吊足了众人胃口。
若苏妧妧先前未来听过说书还好,可有了这先后的对比,便觉这陈先生夸人夸得有些蹊跷。
听众间显然也有人发觉了陈先生的变化,讨论了一阵,有人粗声对陈先生笑道:“你嘴皮子毒得很,从前听你说那些人,个个儿都不是什么好鸟,这回倒是稀奇,晋侯都要被你夸出花儿来了。”
这句话正是苏妧妧心中所想,她便立刻往陈先生处看去。
就见陈先生讪讪一笑,解释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夸奖晋侯,自然是晋侯有值得夸奖的地方。”
苏妧妧顿觉有些微妙。
又饮了两口茶,楼下的人议论得尽兴,也陆陆续续散了场,苏妧妧又等了一阵,待人都散得差不多,这才同云眠一道下了楼去。
从茶楼散了场的人三三两两还未走远,有许多人还在一旁的点心铺子里打包吃食。城中人识得苏妧妧的人不少,这几日她又处在风口浪尖里,虽戴了帷帽,也不想多声事端,便带着云眠抄了一条小路,往郡守府回。
谁知刚拐了一个弯,便听得一道颇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与人交谈,对面之人声音压得低,带着明显不属于江南一带的弯绕口音。
苏妧妧觉得奇怪,便停下来听了两句。
这条小巷处在茶楼后,一般人都愿意走茶楼前的大道,很少有人往这条路来,说话的人声音虽然不大,却也够苏妧妧凝神听清楚。
“今日这一场反响甚好,先生果然舌灿莲花。”
“哪里哪里,大人过誉了。”
这道声音颇为熟悉,苏妧妧忽地想起,这便是方才说书的那位陈先生。
“客套话便不多说了,这袋银子你拿好,若来日我们君侯得偿所愿,你的好处还大着呢!”
接着一道沉闷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丢入了陈先生手中,只听他巴结道:“那是,晋侯人中龙凤,定会心想事成。”
对面之人满意地应了几声,转身离去了。
陈先生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左右看看并无来人,便揣进了怀里,从后门往茶楼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