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时予眼里浮着寒凉,温和不减地打断他:“我倒不知道,你们有过什么感情。”
谢玄州一顿,被简短一句话说得脸色难看,薄时予已经略过他,没再多看他一眼。
陈院长是为了留住薄时予,特意把沈禾柠的节目排在最后的,只是落座以后,他斟酌好几次,也再没敢对薄时予说过一句话。
男人还是那样的神色,尔雅又疏远,像是能伸手够到,实际远在银河。
况且自从跟谢家那位小少爷碰了面后,他偶尔一个转头抬眼,隐隐从看不到的裂缝里溢出戾气,明明唇角边还是有笑痕的,就是莫名叫人坐立难安。
许棠上台跳舞的时候,所有心思都放在台下那道白衬衫的身影上,对舞蹈心不在焉,临近结束动作失误,险些在台上出了大丑。
而她眼睛再往下转,薄时予根本从头至尾就没有过半点波动,像是根本没把她当个人看。
她下台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没吸引到那位,恐怕电影独舞的机会也要被人抢走。
许棠一转身,正撞到相熟的辅导员拿着威亚经过,她皱眉问:“这是干什么。”
辅导员解释:“沈禾柠收尾动作用,我看过彩排,效果特炸,今天跳完没准能出圈。”
许棠手指头捏得生疼,等辅导员走后,听着倒数第二支舞已经开始了,接下来就会轮到沈禾柠,她沉着脸,快步追上去。
–
沈禾柠的舞蹈全程五分半钟,最后半分钟的动作是大高潮,她会提前隐藏在伴舞中间,迅速穿戴上简易的威亚,然后在打好的灯光里凌空跳起,再飘落下来。
全场灯光转暗,沈禾柠广袖长裙出现在舞台中央。
薄时予扣着轮椅,微微向后靠,下颌不经意收紧。
舞蹈进行到一半时,江原摸着黑,躬身从前排观看席边上快步走过来,严肃靠近薄时予耳边。
“时哥,你让我去盯着沈姑娘别受欺负,果然就出事了,她要用的那条威亚被人临时动了手脚,吊上去之后最多支撑个十来秒就肯定会断,她那段舞少说得撑二十秒以上,一旦掉下来,人免不了要受伤——”
浓重的光影变幻里,江原硬生生卡了一下,被薄时予垂下来的双眼吓到。
他立即加快语速:“我知道的时候太晚了,威亚已经被人拿到台上,我不敢擅自叫停,马上就赶回来,现在停止都还来得及!”
他音量压得低,没有别人听见。
同时在旁边的座位上,沈禾柠的负责老师声音高昂,在跟徐导激动道:“禾柠为了这场舞练了一个多月,不眠不休的,那么拼命就是想在今天呈现个最好成绩,等她收尾动作出来,绝对是——”
薄时予侧目看了一眼,沉声说:“她吊威亚的地方,下面是不是有升降台。”
江原稍一回忆:“是,面积还不小。”
“十几秒够她完成她最想要的动作了,等到她起跳开始,准备下坠的时候,”薄时予没有犹豫地命令,“把升降台降下去。”
-
沈禾柠淋漓尽致地跳完大半场舞,按照彩排的流程,提前隐藏在伴舞中间,熟练穿戴上威亚。
一束追光直接打在她身上,她仰着头腾空而起,下面原本模糊的观众席清晰可见。
那个应该坐在最中间的身影,在她上台时隐约还能看到的人,此刻却消失得干干净净,位置空了下来,连同沈禾柠一瞬间被抓挠的心。
她迎着光往上,鼻尖忍不住突然涌上来的热意,眼尾一片湿红。
威亚到了预设高度,头顶光芒最刺眼的那一刻,沈禾柠忍着胸口皱缩的酸涩,意外在威亚操控的上方看见了许棠的脸,一闪而过,她环着胸,冷冷对她笑了一下。
满场铺天盖地的鼓掌声里,沈禾柠清楚听见身上威亚绳索断裂的细响。
下面是舞台,她毫无支撑,孤立无援,根本做不出任何挣扎。
眨眼之后威亚就彻底撕断,沈禾柠飘摇着下坠,观众席上都以为是提前设计好的环节,已经有人亢奋地站起来拍手。
沈禾宁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只有满腔疯狂的心跳声。
她脸色煞白,在出事的一刻,她对高度就没有了概念,自己像是站在山顶上,要跌入万丈悬崖。
她眼前挂上了绝望的倒数,紧紧闭上眼睛,然而在距离舞台的最后一米归零之后,她还在继续往下落。
升降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降了下去,周围晃眼的光亮猝然消失,她如同掉进一片远离喧闹的深海。
她准备要粉身碎骨的时候,一只手臂揽到她腰上,把她勾进怀里,温度穿过薄薄衣料透出来,几乎要把她烫伤。
两个人相拥着轻晃错位,沈禾柠呼吸颤抖,重重喘着,冰凉红唇撞上男人的喉结。
它在她绵软的触碰下缓慢滑动,皮肤在飞快摩擦中隐秘地发出战栗。
男人满身的清寒气息把沈禾柠吞没,他一只手撑着拐杖,站立在这片无人知晓的黑暗中,另一只手牢牢捏紧少女的腰,没有分毫差错地把她接到臂弯里。
她抱住他,抽泣声开始放肆,他单手向上抚过她的后颈,垫在头上,苍白五指穿插进黑发间,强迫她把脸仰起来。
“小朋友,”薄时予低眸看她,声音里搅着砂质的清哑,“有人接,还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