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贾瑭是打算回去叫个小厮去送信的,但又觉得如此不敬重长辈,便绕了一段路去了柳姑母家。
“谁?谁来了?”北方冬日天黑得早,不过也已是酉时中,贾赦竟舍得让他家的宝贝儿子夜里出门,还是一个人?索性都还没休息,柳姑母便叫了她家老爷与长子一起见了贾瑭。
贾瑭以为他们一家人在商议事情,也不多言其他,只说了柳湘莲的朋友有事,今日便不回来了。因为柳湘莲与那个姑娘还知如何,所以,贾瑭只以朋友言之。
“好。他那么大的人了,又身负武艺,我们也不用太担心。倒是你,年纪不大,待会老爷,你派几个家丁送贾公子回去?”
“夫人所言极是。”柳氏的丈夫钱杭东,是正四品的都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最喜欢的就是端方的年轻人。从前柳湘莲不务正业,总为他不喜,不许老妻送钱财给柳湘莲,免得助长了他不劳而获的心态。如今,对柳湘莲满意了许多。而贾瑭,长相好,能文会武,正是他心中别人家的儿子。所以他努力忽视了他不喜欢的贾赦,很是赞成老妻的提议。
贾瑭笑了,“不用费心了,钱大人,柳夫人,瑭自己回去便可。”
钱杭东的长子,钱正来笑了,“贾公子不必推辞。湘莲那小子叫你来送信就已是失礼了。我们身为他的长辈,就得帮他还礼。更何况,如今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回去,我们总归不放心。你就不用与我们客气了。”
话说到这里,贾瑭便不好推辞,便应了下来。
钱杭东父子送他出门时,与钱家的小女儿碰上了。
钱家小女儿名叫钱芷欣,年方十四。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乍然看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俊俏少年,登时眼睛都转不了了。
反而贾瑭很是平静地瞧了她一眼,自然地抱拳行礼后,便大踏步走开了。
柳夫人慢了两步走出来,就看到自家女儿盯着少年背影不放的模样,叹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自家女儿娇俏的声音,“娘,他是谁?女儿怎的没见过他?”
“你不认得他,也不必认得他。”柳夫人是知道贾瑭与萧珉儿的事的,因为她曾经在宫中,听过宫娥提起一些。人家是青梅竹马,身份上也般配。自家女儿,却是……所以,她才狠心地拒绝告诉女儿,贾瑭的名字与身份,免得让她多加惦记。
可是钱芷欣如何会放弃,“娘,他如此特别,与女儿见过的官家公子都不一样呢!”就差明说她很是喜欢他了。
柳夫人拉着她的手,郑重地劝道:“你莫要惦记他,他未来的妻子,只会是皇室贵女。”
“什么?”钱芷欣的眼睛渐渐地红了,“为何?他是哪家王侯之子么?”
柳夫人摇头,“也差不多,总之,不是我们能够得着的。”
若不是自己的侄子,无意中救了月皇叔与贾瑭他们,自家也是不认得贾瑭的。或者,今日的柳湘莲,还在外面漂泊,而不是努力上进。
钱芷欣不语,只是低声抽泣,柳夫人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却不知小女儿的心思,越是藏着掖着,她越是感兴趣,越是说不可能,越是不甘心。
回到她的院子后,便吩咐身边的大丫鬟,给外面的小厮一点好处,叫他们悄悄地去打听贾瑭,事后自有奖励。
贾瑭尚不知自己无意中惹了一朵桃花,走到大门口,与钱家父子辞别后,坐着钱家的马车,在几个家丁的护送下,安全回到了将军府门前,赏了送他回来的五人三两银子,便进了府,那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柳湘莲。
他更担心明日天公是否作美,能让他带着珉儿好生地玩耍一天。
不被贾瑭担心的柳湘莲,此时还在路上,但远远的,也能隐隐约约地看见那个村子了。
原来还真是在云溪书院山下呢,还是以前月皇叔遭到袭击,他到山下找农户送人进京的那个村子。
“你是住在村中哪里?”
顾芸娘低声道:“就在村头。快到了。”
正闭目养神的老大夫,听了她的话,瞬间睁开眼睛,看着一脸痴汉样子的柳湘莲,哼道:“柳家小子,待会你可得帮我与大牛,安排好住处。明日一早我们才回京城。”夜里实在不宜赶路,要不是看在这个姑娘哀求的份儿,柳湘莲的面子还不能叫他夜里行医的。只是苦了赶车的大牛。
“陈大夫,您放心,包在我身上。”随后,他就朝着顾芸娘询问村中谁家比较富裕,有闲置的屋舍,他也好安排自己与陈大夫两人夜宿的问题。
顾芸娘知道他看着自己,便死死地低着头,小声道:“村里村长的屋子比较多些,就在村中央,最大的房子。”
柳湘莲嗯了一声,这才忍不出问她,为何在城中逗留那么久,天黑了还不回家去?
顾芸娘抖了一下,道:“昨日我去山上找……找柴火,看到一只兔子,就想抓住它,给家里添些进项,不曾想跟着它误入一个山洞,在里面找到了这支人参。只是不幸,去的第一家药铺,就想欺我而低价买我的人参,我气不过,就打算去别的医馆看看。却没料到在那家药铺里,露了财,被外面专门偷盗的贼人盯上了。情急之下,只想着与他们周旋好保全人参,却没料到兜兜转转的迷了路。若不是遇到柳公子,我……”想到这里,顾芸娘不禁害怕起来。若是她落在那些歹人手里,她会死,她的二弟也会死。
幸好遇到了柳湘莲,救她,带着她找医馆,把东西卖给了陈大夫,得了高价,还顺利请得他进村为她二弟治病。
也不知现在二弟如何了?
想到这里,顾芸娘已是没了说话的心思,只想着快点到家去。
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道火光,仔细一瞧,竟然是一个看着像是六七岁的男童点着火把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火把被寒风吹着,随时都要被吹灭了。就着火光,眼尖的柳湘莲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他朝着顾芸娘看去,“是个长得像你的小孩儿。”
顾芸娘猛地凑近柳湘莲,朝着前方看去,“二弟!”
“阿姐!”对方也听到了顾芸娘的声音,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柳湘莲看着那已碰到自己下巴的青丝,眨了眨眼,道:“莫急,我去瞧瞧。”
言毕,人已掠过了车辕,几个呼吸间,人已经到了顾家二弟面前,把对方吓了一个踉跄,火把因此而掉到地上,灭了。
“你,你是谁?”顾家二弟明明已经害怕都声音都抖起来了,可他还是努力地挺直了小身板,怒道:“你,我阿姐呢?咳咳咳……”本来他想问一幅风流公子哥儿模样的柳湘莲,把他阿姐带到哪里去了。可随即又意识到那句话会给自家阿姐带来麻烦,便只能憋屈地问他阿姐在何处,最后还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只是在他说话间,马车已到了他们跟前,顾芸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扑了过来,“二弟,你怎的出来了?你知不知道若是病情加重,会……”死之一字不吉利,顾芸娘生生地咽了回去,“柳公子,这是我二弟,顾清。二弟,快来见过柳公子,今日有事还是柳公子救了我。”
“什么?阿姐?你今日果然遇到事了?啊,这衣服是谁的?”顾家家贫,并不知道的顾芸娘身上的“衣服”叫斗篷,只觉得那是极为金贵的衣物。
“嗯,这是柳公子的。他今日救了我,见我冷还借衣物我披着,就不觉得冷了。等阿姐去买了针线与不料,给二弟也缝一件。”
“谢谢柳公子搭救之恩。”这回,顾清的语气里尽是信任与感激,又道:“阿姐,银钱留着买米。这些看着漂亮的,就先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