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他这般,也信以为真,觉着应该不是什么大难事,就让他回去了。
走到门口,贾赦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很是严肃地与贾母道:“老太太,下晌记得将老二也叫来,有些事,还得他在才好说。”说完后,怕贾母再问,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贾母眯了眯眼睛,心中起了几分不安,但还是与黛玉她们吃了饭,便去歇着了。
贾赦回去后,就开始翻箱倒柜的,将他上次整理好的钱财、地契房契都看了遍,确定自己的小金库还蛮丰厚的,不再担心还国库银子后去喝西北风。只是那些银子绝对不能从他的小金库里出。小金库是留着给他的儿女的,别人休想动这一丝一毫!
对了,珍儿那边也欠了不少国库银子,得提醒一声,让他也在皇上跟前留个好印象。于是,还在安乐窝里的贾珍收到贾赦的手书,惊得衣裳都没穿齐整,就跑了过来寻他。两叔侄在屋里商谈了好久,最后贾珍是丧着脸出了门。
话说府里的人俱是知道了只有贾赦一人回来,贾瑭还被皇太后召见了呢。
如此更是扎了不少人的心。这其中,被扎得最疼的,除却王氏,便是贾琏夫妇了。
按说贾琏才是贾赦的袭爵的嫡子,难道还比不得贾瑭高贵?为何皇帝就没有宣他进宫?难不成是不想让他袭爵了吗?难道只是因为他贾瑭是那位王爷的徒弟吗?
贾琏在家里喝着闷酒,连多姑娘来找他,都被轰走了,“都走开!回你家去。别来烦我。”
多姑娘还想纠缠,却隐约听得王熙凤高声斥责婆子的声音,便慌里慌张地逃了。
“要我说,明儿就将这老泼皮赶走了事。省得每日里惹是生非,把咱们府里的名声都带累了。”
“奶奶,何必与那些人置气。您还是赶紧回房里去,方才兴儿来说,二爷他就在里面喝酒呢。这不知喝了多少,可别伤了身子。到时奶奶可又忧心。”平儿温柔的声音紧随而起。
只听得王熙凤冷哼了一声,“喝喝喝,他除了喝,倒是长点本事,让大老爷还记得他这个儿子啊!”
果然,王熙凤与贾琏果然是夫妻,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被皇帝召见,实在委屈不甘。
掀开了帘子,果然看到贾琏拿着酒壶倒在炕上给自己灌酒。看见王熙凤进来了,也不知想到什么了,竟然带着哭腔喊她:“凤儿,我好苦啊!”
才出生,生母便大出血而故去,自小被二房那边抱走,自以为叔叔婶婶是怜惜自己的,便与从未管过自己的生父不亲。却不知他是二房有心养起来的未来大管家,将来替宝玉管理家业。可这家业,按宗法律令,都是他的,凭什么抢他的?
同父异母的嫡亲弟弟自小在外,他以为会是自己的依靠,如今看来也是来抢他东西的。说什么只读书,凭读书光宗耀祖,都是骗人的!他们都骗他!
平儿在贾琏情绪激动之际,便跑到门口守着,防止旁人听了去,丢了贾琏脸面。
“你……可我们是孤苦伶仃,谁都不是我们的依靠啊!”王熙凤风风火火惯了的,此时听得贾琏这么一说,也是心酸得不得了。可,能找谁给他们撑腰?
贾母向着宝玉,她叔叔王子腾向着他亲妹妹王夫人,二房都拧成一条绳了,他们扯不断了。大房父母都向着贾瑭,他们,真的没有路可以走了。
想到这里,王熙凤也是悲从心来,两人抱头哭泣,索性你一杯我一杯地一同喝了起来。
最后,夫妻俩都醉得不省人事。
只是在下晌的时候,被平儿惊慌失措地叫醒了——
“二爷,二奶奶!快醒醒来!老太太要将大老爷打死,然后带着宝二爷回金陵去呢!”
“什么?”贾琏夫妇俩惊起,都顾不得头一阵阵的疼,“你说什么?他又犯了什么糊涂事儿惹恼了老太太?”
平儿紧张地将话又说了一遍,便催促琏二爷,“老太太那边闹得实在是厉害。二爷还是赶紧去找老爷回来吧?”
贾琏猛地看向她,“在你看来,只有我二叔才是这个家的家主,才能平得了这场吵闹,是还是不是?”
王熙凤看平儿被吓得脸色苍白的,上前拦着他,“你何苦跟平儿过不去?你不找二老爷,索性自己过去。对了,还要叫瑭儿回来。家里发生大事了,少不得老少爷们一同主持。”
贾琏觉着有理,也不管贾瑭如今还是不是在皇宫陪着皇太后,只催着人去王府递消息。
去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外,便听到里面是哭骂声阵阵的。
“老太太不想还银子可以,那就让贾政与我贾赦分家!他搬出荣国府!我便一人还了这国库银子!若他不肯分家,那便拿了家里库房的银子还了皇家的债!”
“大老爷!这欠皇家的银子,是家主的事。您既然承袭了爵位,那么这银子也当是你一人承担才是。”王夫人这时候倒是想起谁是家主了。但即便如此,她也是固执地认为,公中的一切都是他家宝玉的,谁都不能动!要还,他贾赦拿了他自己的私房银子还罢!
贾琏两个混混沌沌的,在这一刻,彻底清醒,“还国库银子?”先前听贾瑭说过一次,虽然有些担忧,但从没放在心上,倒是没想到,今日贾赦进了皇宫一趟回来,就闹着还银子!那可是六十万两!不是五六万!
“大哥他是疯了不成!”后面赶回来的贾政显然也是知道了什么事,黑着脸从贾琏两人身边走过,直奔屋里去。
不一会儿,贾政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大哥!我今日敬你,才再叫你一声大哥!可瞧瞧你都干什么?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你如何谢罪?”
“老太太也是想不开。这可是皇上的意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是忠诚。你们连这个都不顾,是不想继续当官了?啊?” 贾政高声骂贾赦,贾赦声音更大,脖子上是青筋鼓起,可吓人了。
所幸小辈们事先都被贾母赶到旁边的小院子去,不然可都得被贾赦生气的模样吓到。
“你!”贾政被气得面色涨红,却不知如何反驳。
“不管如何,这欠银,是一定要还的。还是那句话,你不想还,就分出去。要还想住在这里,就开库房,还银子!”
“老太太!老太太!老爷,大老爷!老太太晕过去了!”鸳鸯忽然叫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