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蛮,你这个臭丫头给我站住!” 一大清早,一声平地惊雷的怒吼声从一家匾额上提了“人面桃花”四字的高楼里传出来,路过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好奇的往人面桃花的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长得古灵精怪的绿衫少女笑囔着:“快让让!麻烦让让!”从人面桃花里跑出来,飞快的钻进了人群里,看少女的情形,好像活被人追杀,是的,追杀。 不出一会子,绿衫少女身后跟着一个紧随不舍、气急败坏的的锦衣少年:“追云蛮,你这个臭丫头快点给我站住!”仔细去看,两人眉眼间竟是有几分相似的。 没错,那个被追杀的绿衫少女正是追云家的二小姐阿蛮,而那锦衣少年不是追云家的大少爷追云锦又是谁。 人们看了会儿,一脸见怪不怪的各自散去了,因为这种情形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一次,所以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两人隔得不是很远,追云锦抬手一把揪住阿蛮的衣领子,把阿蛮拎到了自己面前,咬牙切齿的骂道:“追云蛮,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怎么我到哪里你这个跟屁虫就跟到哪里?我怀疑你真的是不是有恋兄癖,追云蛮你每次都坏我的好事,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揍死你!” 阿蛮毫不畏惧的瞪回去,抬手指着人面桃花,笑眯眯道:“哥哥你原来是在这种地方快活啊。”阿蛮自然是知道追云锦说的“好事”指的是什么意思,在这兰陵城里,不知道人面桃花是什么地方的人恐怕是个异数。 阿蛮说这句话时,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路过的人都能听到,都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朝着他们指指点点,一脸痛惜的模样,嘴里说着什么世风日下啊、又一个纨绔子弟等等,追云锦看到别人的目光都在怪异的看着他,追云锦恶狠狠的眼神像是要把阿蛮千刀万剐一般,偏偏脸上却笑的如和煦春风又温柔可亲,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阿蛮,哥哥是在办案,别乱说。” 阿蛮眨眨眼睛,一脸无害的说:“办案要在花楼里一夜不归的吗?” 追云锦凶相毕露,额角青筋暴起,一字一句的道:“追云蛮,我真的很想捏死你!”说着,抬手作势就要打阿蛮。 阿蛮双手插腰,睁大眼睛道:“你敢打我,我就回去告诉爹爹,你去了花楼,调戏了姑娘,我亲眼看见的。” 追云锦一怔,要打阿蛮的手顿了一顿,阿蛮顺势踢了追云锦一脚,挣脱出追云锦拽住她领子的手,撒开脚丫子就跑。 这边,从城门口浩浩汤汤走进来了一大队身着北夏黑羽军铠甲的将士,人们纷纷躲避到路旁,有人在说:“听说兰王殿下第一次出征便在漠西打了胜仗,今日班师回城,兰王殿下这仗打的西荻人落荒而逃,可真是快意,看那西荻蛮子以后怎敢小瞧了我们北夏人去!” 也有人踮着脚尖站在人群里往大街中寻望:“兰王殿下是哪位袍子的将军啊?” 有人回道:“据说兰王殿下在漠西打仗时戴着一副镂兰青铜的面具,谁也没人见过兰王殿下真正的模样。” 城门口突然跑来一匹受了惊的黑马:“麻烦快让一让!马受惊了,让一让!” 而另一边,这对相看两生厌兄妹正在一前一后、一逃一追:“追云蛮,你这个臭丫头……”突然,身后的声音乍停了一停。 阿蛮回头见追云锦忽然停下了脚步,有些奇怪,便顿了脚步,还没来得及去注意身前,一旁传来几声抽气声,待阿蛮回过神来,转过头一看,一匹黑马当街踏起两只前蹄,就要向阿蛮踢来,一个人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哎呦一声便躺在地上没了动静,阿蛮一愣,反应过来,连忙退了几步,因退的太急,一屁股摔的坐在了地上。 追云锦一惊,正要去拉阿蛮,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另一匹马上的人飞身跨过受惊的马,夹住马肚子,勒住了马缰,受了惊的黑马仰颈长啸一声,慢慢的平静了下来,步子有些烦躁的不停在原地打着转。 那黑羽少年从马上跳下来,走到阿蛮面前,伸出手,声音有些冷冷的,微微透着些不耐烦:“起来!” 阿蛮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有些厚厚的茧子,这是一个常年拉弓骑马的人,那只手微微用力,把阿蛮从地上拉起来,阿蛮抬头一看,怔住了,那少年看见阿蛮,也一怔。 他看着她,突然一笑:“我知道你会来兰陵的,你果真来了。” 是啊,她真的来兰陵了。 他们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而且还是以这样出场,这样的重逢,这场姗姗来迟了两年的重逢。 阿蛮快要被马踢到的时候,追云锦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见阿蛮没事,连忙上前一把拽过阿蛮:“阿蛮你有没有事?可有哪里伤到了?” 这确定是追云锦?阿蛮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在关心我?” 追云锦立马松开拽着阿蛮胳膊的手:“谁关心你,别自作多情了,哼!” 追云锦看到站在阿蛮对面的少年时,一愣,抱拳,正要行礼问安,被少年抬手打断了,少年不耐烦的皱眉:“免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追云锦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心中疑惑,这两人在搞什么鬼,难道他们认识? 阿蛮见追云锦出糗,有些想笑,生生的忍住了,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也忍不住,从笑弯了的眸子里欢快的跑了出来。 少年见两人像是认识的模样,但这场合也不好开口多问,冷冷的瞟了一眼旁边那个躺在地上的小侍卫模样的清秀少年:“还装!没死就起来。” 躺在地上的少年赶紧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朝阿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因马匹受惊引起的慌乱就这样收场了,人群各自散去,阿蛮见那少年策马正要离开,鬼使神差的朝他喊了一句:“喂,你是北夏的将军吗?” 少年往后扬了扬手,留下一句:“你说是就是。” 回家的路上,阿蛮笑眯眯的问追云锦:“大少爷,你刚才是在关心我吗?” 追云锦傲娇的甩脸:“你一定是刚才吓坏了脑子。” 阿蛮用手肘戳了戳傲娇的追云家大少爷:“你就承认嘛,别不好意思了。” 追云家的大少爷傲娇的冷哼一声:“哼!” 傍晚的时候,阿蛮收到了胡苏的飞鸽传书,信中说道:“听人说你今天受了惊吓,可有大恙?” 阿蛮乐呵呵的把信读了两遍,忍不住笑了出来,铺纸沾墨,趴在榻榻米上写道:“阿蛮一切都好,苏兄勿挂。” 当阿蛮伸着手臂一扬,鸽子带着她的信飞向天边时,有些心事的阿蛮想起了今天在大街上遇到灿时的情景,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心头滋味千般万般,却剪不断,理还乱。 二月时节,兰陵城里的桃花正开的妖妖娆娆,这年的初雪终于姗姗来迟。 这日,苏努约阿蛮去九里飘香吃饭,天气有些小冷,阿蛮让碧珠帮她寻了一件白色的狐狸披风出来换上,这才慢悠悠的出门。 阿蛮到得九里飘香时,苏努已经在门口等她,苏努道:“蛮姐姐你怎么这么慢?” 阿蛮道:“你眼瞎没看到我走来的吗?” 苏努问:“又翻墙溜出来的?” 阿蛮摸摸鼻子:“呃,还好还好。” 苏努语重心长的看着阿蛮,叹了口气:“少女,你已经没救了。” 九里飘香的伙计热情的把阿蛮和苏努迎进了大厅里,大厅里的人很多,因为苏努是这家酒楼的熟人,又加上提前预约的关系,九里飘香的掌柜帮他们预留了几个上座供他们选择,两人选了个离门口不远不近、视线极佳的位置落座,阿蛮坐下后在心内感叹,以钱谋私的感觉真的很好啊。 两人边等菜边听台上的说书人口沫横飞的在讲什么兰王殿下英武无双什么之类的,反正说的是天花乱坠,但听书的人们却听的津津有味,毕竟兰陵城很多年都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大事了,所以阿蛮觉得他们可能是闲的无聊乐的听个故事来充盈人生。 台上的人在讲,台下的人也在讨论,有人便说:“据说啊,兰王殿下长了张美人脸,因不足以威赫西荻人,所以戴了张狰狞可怖的青铜面具来震摄四方。” 也有人说:“先帝盛年便战死在了漠南,没过几年钦敏皇后也去了,兰王殿下小小年纪是又丧父又丧母,其实这兰王殿下也挺可怜的……” 阿蛮凑到苏努面前,问道:“他们说的那个兰王殿下是谁啊?那个说书的说的确定不是传说中才有的人么?” 听到这句话的人纷纷回头看了一眼阿蛮,苏努一脸痛心疾首的反问道:“你竟然不知道兰王殿下是谁?” 阿蛮当然很诚恳的睁大眼睛点头,苏努鄙夷的看了一眼阿蛮,说:“以后你出门千万不要说你认识我,你竟然连我们兰陵城的大英雄兰王殿下都不知道。” “臭小子!”阿蛮心道,又没人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再说我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耻下问的人呀。 阿蛮一时手痒,抬手要打苏努,苏努灵活的扭过脑袋躲过:“你没打到!” 正嘚瑟,阿蛮出其不意的拿起一根筷子敲在了苏努的脑袋上,苏努的小脸顿时扭曲了,阿蛮得意的大笑。 姐弟俩人正打闹的开心,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不速之客,那个不速之客的声音冷冷的响起:“私下议论皇家秘辛,该当何罪?” 阿蛮的背脊突然一僵,只觉得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她后背,好像要把她千疮百孔似的,阿蛮回过头去看,那道视线已经越过了自己,看向了别处,大厅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和冷却,人们面色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着脑袋,诚惶诚恐的齐声道:“公子恕罪。” 阿蛮怔怔的站在原地,被苏努扯了一下袖子,阿蛮愣愣的随着苏努扯她袖子的力道跪了下来,有样学样的跟着他们低着脑袋跪着,嘴里含糊的念着:“公子恕罪。” 他的目光扫了一圈又落在了阿蛮身上,声音冷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道:“在这兰陵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你心存侥幸,明日便是你脑袋落地之时,今天的事,我不希望再见到第二次,你们就当什么都没说过,当我没来过这里,什么也没听到。” 不知怎么,阿蛮听的心口微微有些痛了起来,他果然是骗了自己,他果然是某个世族家的公子……阿蛮努力抬起头想看清他此时的神情,看到的却只是他黑色锦毛大氅风帽上融化成水滴的雪子,阿蛮怔怔的想,外面什么时候开始下雪了呢? 也不知是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意还是从他身上自带的寒意,阿蛮觉得身上有些冷,不由缩了缩身子,拉了拉身上的狐狸披风,拽住旁边的苏努的袖子,躲在了苏努的身后,希望可以为自己暂时驱赶一些寒冷。 苏努扭曲着小脸奇怪的看了一眼缩在他身后有些不安的阿蛮,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阿蛮,苏努的目光瞥到阿蛮的手指拽着他袖子,心头突然莫名一暖,唇角勾起一个笑,扭回头,算了,随她去了。 他扬袖转身离开,跪在大厅里的人们这才如负释重的站起来。 这顿饭自然是没心情再吃了,阿蛮一站起来便循着他离开的身影飞奔到九里飘香的门口,哪知他走的这样快,门口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除了门前雪地上一排浅浅的鞋印,就像他没有来过一样。 阿蛮在心里问自己,我在干什么?只是为了追寻自己心底一个执着已久却一直没有问出口的答案么? 灿,你到底是谁? 苏努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奇怪的看着阿蛮望着前方的转角处发呆,今天的阿蛮的心情好像有些低落,苏努正想着,好似听到阿蛮颤着声音轻轻的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到底是谁呢?” 他?苏努眉头一皱,那个人没来之前阿蛮还好好的,他一来就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阿蛮好像就在那时……这么一想,一切的缘由那么就有迹可循了,苏努脱口而出道:“蛮姐姐,他就是……” 阿蛮回过神,恰好听到苏努的话,出声打断了苏努:“小努,我不想知道!”说完,阿蛮失魂落魄的离开,剩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苏努站在原地。 过了两天,叔叔觉得阿蛮来兰陵也有一段时间了,跟阿蛮说起是时候认祖祭祀摆宴一事,阿蛮觉得无所谓,但叔叔是一个很注重仪式的人,阿蛮便随叔叔去了。 但阿蛮觉得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参宴,就觉得有些脑仁疼,阿蛮派人去苏府送了请帖,除了云姑,苏兄和苏努作为她在兰陵城相识的第一和第二个好朋友,她自然希望他们能来,阿蛮怀着惴惴的心情在信中述出了自己其实是追云家的二小姐的事实,看着鸽子飞远,阿蛮觉得心头无比紧张忐忑和前所未有的恐慌向她扑面而来,苏兄看完信后,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骗子,会不会再也不想理她了? 阿蛮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这可不是她蛮某人的作风,她得抽空去一趟明月楼,一来,是给云姑送请帖,二来,明月楼是兰陵城中消息最灵通之地,阿蛮想让云姑帮她查些事情。 阿蛮摇身一变,换了身俊俏少年郎的衣衫,大摇大摆地晃进了明月楼,接待阿蛮的小仆认得阿蛮,将阿蛮领到雅间,便很有眼力见儿去叫了云姑来。 云姑撩开雅间的帘子,一进门便见阿蛮正坐在窗边的席子上望着窗外的春红柳绿,有一搭没一搭的握着手里的杯子喝着茶,笑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我这儿的茶如何?” 阿蛮回头见云姑进来,佯装苦扰的皱了皱眉头,笑道:“还是好难喝。”放下杯子,眉欢眼笑的站起来跑过去抱住云姑:“云姑,你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说着,献宝似的拿出请帖递给云姑。 云姑接过请帖,笑嗔了阿蛮一眼:“你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 两人各自在对面的席子上坐下后,阿蛮道:“云姑,前几日我让你帮我查的那些可有眉目了?” 云姑不急不缓的从袖子里顺出几块刻了名字的雕花木牌放在小木桌上,道:“眉目自然还是有的,却不知你让我查这些干什么?” 阿蛮自然是明白云姑帮她收集这些东西是冒着风险的,云姑的好,她都记在心里,阿蛮故作轻松的笑嘻嘻道:“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但怕目的太明显平白惹得人注意,所以干脆让云姑你多查了几个,好了,云姑,你开始吧。” 云姑道:“在这兰陵城里,有三大世家,分别是追云氏、钟离氏和卫氏,这三大世家中唯属追云氏实力最大,世代位居九卿者已承四世有之,卫氏次之,再是钟离氏,兰陵城除了三大世家,还有一个:‘拓拔氏之后,天下之贵的唯有司徒氏’,当今母仪天下的司徒皇后司徒无忧便出自司徒家,可惜的是司徒皇后膝下无子无女,后位岌岌可危……”说着,惋惜的摇了摇头:“当今陛下拓拔曜是先太宗陛下的四子,二十四岁登基,年号淳圣,当今陛下的生母端慧太后出身卑微,生前只是太宗陛下的一个嫔妃,当今陛下年幼失持,得登大典后,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很想为自己出身卑微的母亲做些什么,据说陛下的宣政殿内挂了好几副端慧太后的画像,坊间以此为风,热爱画像,皆把端慧太后奉为母凭子贵的例子,不知多少女子争先恐后的想要效仿。” 其实阿蛮知道云姑有些是没有告诉她的,例如当今皇帝是以什么方式得到自己的皇位的,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恐怕早已被宫中撰史的史官一笔抹去,留下的只是当今陛下如何的昭著四海,如何的英明神武,又是如何的孝子,那真正是一个活在传说中的人罢了。 云姑指了指小木桌上一块刻了“长陵王拓拔雍”的小木牌,放到阿蛮面前,道:“当今陛下的数位皇子中,属长陵王殿下为人敦厚仁柔,长陵王是当今陛下的皇长子,生母生前只是一个小小的淑仪,但长陵王殿下不为当今陛下所喜,曾被当今陛下痛斥:‘长陵王生母在王府时不过一个浣衣贱婢,她的儿子不过平庸资质,却狼子野心,多次觊觎太子之位,丝毫不知悔改,如此之人,怎担得起江山社稷’,淑仪听后愤不敢言,当即一根三尺白绫悬在了寝宫的廊柱上,坊间传言还有一个版本,说是有宫人目睹了淑仪去的那天晚上,当今陛下和淑仪吵了一架,当今陛下怒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得跟她有几分相似,你真以为你能爬的上朕的龙床!’听说后来,那宫人便跳水自溢身亡,跟着淑仪去了,不过陛下口中的她,有可能指的是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崔皇后,不过传闻趣野而已,终是当不得真的。” 阿蛮叹道:“这淑仪真乃烈女子也。” 云姑用芊芊玉指挑起一块刻了“敏王拓拔悔”的木牌,放在阿蛮面前,道:“相比长陵王,敏王拓拔悔的出身就好多了,生母是贺兰皇贵妃,敏王是当今陛下的皇二子,坊间曾传言说敏王性情有些阴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但其在朝堂树党羽众多。” 云姑拿起第三块木牌,放在阿蛮面前,道:“这个卫陵卫大公子,其父乃是当今卫国公,先帝亲封世袭定国大将军,卫大公子嘛……”说着,瞥着笑看着阿蛮:“为人板正耿介,年轻有为,以后要是娶进门,可以任意欺负,嗯,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少年。” 阿蛮郁闷的瞪了云姑一眼,心道,卫大公子才不是我的菜。 云姑拿起最后一块木牌放到阿蛮面前,指了指木牌,看到阿蛮的眸子亮了一下,兴致蛊然的道:“阿蛮你上次让我帮你找这兰陵城里名字带了灿字的男子,还真有一个,这兰陵城里名字里敢镶灿字还不怕死的,也就只有兰王拓拔灿了,他的身世显赫,比较特殊,兰王拓拔灿是当今陛下的侄子,先帝的遗腹子,母亲是钦敏崔皇后,外祖曾位列卿相,崔家曾是四大世族之一,不过如今只有三大世家了,曾经的崔家权势滔天,但随着先帝的离开,却在一夕之间覆灭,可惜,可叹了,遥想崔氏一族当年是何等的风光……先帝亲征战死漠南,不到五年光景,崔皇后便也去了,当今陛下便把兰王殿下过继给了自己的堂弟顺亲王,顺亲王妃和崔皇后乃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坊间传言都说是兰王殿下赚了个好姨父和好姨母。”说完,还叹了一叹,叹完后,还不忘笑呵呵的调侃阿蛮:“阿蛮你眼光倒是不错,一眼便瞧中了这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朝中的老臣大多半都是从先帝朝过来的,兰王殿下有了这些老臣和顺亲王府的支持,他日若是……”赶紧捂住了自己差点说出大逆不道之言的嘴巴,才道:“这话是我说的僭越了。只是听说这兰王殿下脾气有些古怪,尤为的不近人情。”说着,又意味深长的道:“阿蛮,若以后你……”欲言又止:“你的路会走的很艰难。” 原来……她想到有可能会是这种结果的,所以还好,还不算失望,阿蛮没好气道:“云姑你不当媒婆真是可惜了,再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把云姑的话在脑中理了一理,大概是这样的:如今朝堂局势风谲云诡,当今皇帝的态度还不明确,朝中大臣一半支持兰王拓拔灿,一半支持敏王拓拔悔,不久前兰王拓拔灿才在漠西打了胜仗,正是得民心之时,当今皇帝一定会两相权衡,打压打压兰王拓拔灿的威风和顺亲王府,灿他的……情况竟是这般不乐观了么?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路竟会走的这样艰难。 阿蛮难过的在心里想,他为什么要是北夏的兰王拓拔灿? 他的姓氏为什么偏偏是拓拔? 他…… 这样想着,阿蛮的心隐隐的抽痛起来,阿蛮第一次觉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让她有些心有余悸,忍不住在心里道,也不知叔叔的立场在谁这边,叔叔是不是还在持观望态度?如果可以,她自然是不希望叔叔牵扯进去的,可是……希望有些渺茫。 阿蛮努力将心绪拉回,扒拉了一下面前的木牌,问道:“云姑,还有一块呢?”苏兄的,她还不知道。 云姑的神色有些为难:“这……”云姑肃颜站起来,道:“阿蛮,我也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我去写一封信,速回。”说着,红衣一拂,便出了雅间。 阿蛮敏锐的感觉到,这件事有猫腻! 云姑很快便回来了,看着阿蛮,歉然说:“阿蛮,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的主人在信中说,时候到了,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阿蛮噘了噘嘴,爽快笑道:“行,到时候一定要如实告知,不然……我就砸楼!”最后用上威胁,不信云姑你不心疼。 云姑果然一脸痛苦的道:“小祖宗,你饶了我吧。” 祭祀认祖那日定在了二月十六,这日晴空尚好,万里无云,黄道吉日上曰:今天是个好日子,万事皆宜。 一大早便被碧珠折腾起来的阿蛮觉得自己的两只眼皮跳的无比的欢快,常言道福祸相依,大抵是这个道理了。 阿蛮因为这个问题郁闷了一下子,可一上午压根没有什么事发生,很快便被阿蛮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祭完祖回来,吃过午饭,刚到下午时分,府里已经来了很多前来送礼的人,大多都是达官显贵,也有平日里感谢追云家帮助的人前来贺喜,追云萧将他们迎进府中,一一热情款待了他们。 阿蛮换了身衣裳后坐在屋顶上闲的磕瓜子,边看碧珠在院子里踢毽子,今日客多,府里的丫鬟和仆从们都在忙里忙外,反而乐的她和碧珠没什么事了。 毽子时而高飞时而低落,翩若惊鸿,婉若脱兔,碧珠确实踢的一脚好毽子,只听碧珠边踢边数:“……十个,十一个,十二个,十三个,十四个……三十六个……” 小丫鬟莲香高兴的跑进院子,抬头望着坐在屋顶上的阿蛮道:“小姐,胡苏公子来了。” “好,知道了。”阿蛮身影欢快的从屋顶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衣裙,脚步轻点,从屋顶上轻快的飞了下来,稳稳的落在地上,路过碧珠旁边,笑道:“碧珠,我都数啦,你踢了五十六个。” 碧珠停下脚,捡起地上的毽子,小跑着跟上阿蛮:“小姐,五十六个哦,不可以耍赖,小姐答应过奴婢的,下次出去玩要带上奴婢,不可以自己偷偷的溜出去玩。” 阿蛮说:“行行行,阿蛮一言既出,西域的汗血宝马也拉不回!”阿蛮心道,笨碧珠,连我的话都敢信,活该你每次都被我耍的团团转。 阿蛮和碧珠到得花园时,胡苏和苏努已经在花园的亭子里等着她,阿蛮看见那个翩翩的白色身影,月牙眸子里的笑意都快满出来,想藏都藏不住,阿蛮摸了摸心口,怎么有点小紧张呢?深呼一口气,心道,别紧张!欢雀的朝亭子飞奔过去:“苏兄,我就知道的!你一定会来的!” 胡苏和苏努转过身,胡苏朝阿蛮微微而笑:“今日是蛮儿的好日子,我自然是要来的。”说着,两人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阿蛮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原来苏兄早就知道啦。 苏努则看着像只猴子似的乱蹦腾的阿蛮,打量了一下道:“蛮姐姐你今天倒穿的有些人模人样了。” 阿蛮站起来,反应极快的抬手拧住苏努的耳朵,往上一提,横眉怒目道:“你这个臭小子拐着弯骂我平时穿的像个男人婆是不是?” 苏努捂着耳朵惨叫:“疼疼疼!蛮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其实是想夸你今天真像一个……”憋了半天,决定昧着良心道:“淑女来着。” 阿蛮笑眯眯的松了手,坐回石凳上,说道:“你早说嘛,害我都误会你了。”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呢,这次就饶了你。 碧珠在一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努捂着被揪痛的耳朵瞪着阿蛮,嘟囔道:“假模假式,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阿蛮背着双手,脚尖不自觉的在地上轻点,眼珠子转了转,心道,我还真是故意的。 “一份薄礼,还请笑纳。”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在阿蛮面前晃了一晃。 阿蛮欣喜的接过,目不转睛的盯着胡苏,笑道:“苏兄,你真是太客气了,我就知道苏兄对我最好了。” 胡苏见阿蛮一直看着自己,疑惑问道:“蛮儿,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阿蛮撑着下颌,笑嘻嘻的道:“因为苏兄好看啊。” 胡苏:“……” 苏努忍不住指着阿蛮,大囔:“蛮姐姐,你脸皮真厚!”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起来憋的十分难受。 阿蛮淡定的忍住想把这个总爱拆她老台的臭小子暴打一顿的冲动,回曰:“什么东西?我没听过。” “噗。”苏努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一旁的碧珠再也憋不住了,低着脑袋闷闷的笑,憋的活生生的难受,胡苏语气温和戏谑:“好了,你们出去笑吧,别憋坏了。” “是。”苏努和碧珠对视一眼,笑着跑出了月牙门,随即,月牙门后传来一阵止不住的捧腹大笑。 阿蛮愤愤的瞪大眼睛,苏兄,你竟然帮着他们欺负我! 短暂的欢乐后,胡苏和苏努跟阿蛮暂时道别,因为胡苏是临时从宴会上离开的,所以要先行回去,阿蛮带着碧珠落在后面一点,打算去露个面就走人。 晚上的宴会在一座叫南风吹梦的院子里举行,晚上比下午还要忙,碧珠去厨房帮莲香准备糕点去了,阿蛮无比惬意的慢踩着慢嗒嗒的步子走在去南风吹梦的小路上,转了个廊角,看见有一个身影站在另一头的廊坊下,望着天上那弯清冷的明月,那弯月印在廊边的湖里,让人分不清是天上月还是水中月,廊上的灯笼在地砖上泛起一圈红色的光晕,入了夜还有些微寒的风将扑在地砖上的薄纱吹起,那个身影就那样孤据的站在那一方天地,看起来孤傲而又冷清。 阿蛮的心口突然牵扯起了一丝很细微的痛,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阿蛮捂着心口朝廊角跑了过去。 少年听到脚步声,清冷喝道:“谁在那里?” 转过身来,看清原来是阿蛮,少年的眸子微微一亮,很快便波澜不惊,不动,不跑,也没有一丝激动。 阿蛮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不答反问:“那你怎么在这里?” “我……”阿蛮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在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凑到一起了,阿蛮脑袋里有些乱乱的,阿蛮很想说,其实这里是我家啊。 阿蛮道:“你是来这里参加宴会的吗?” 少年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少爷。” 这时,少年的随从寻来了,阿蛮见过他,就是那日在大街上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个清秀模样的少年,他看到阿蛮,一愣,少年说:“无妨。” 随从说:“少爷,您出来的有些时候了,我们该回去跟大司马告辞了。” 少年淡淡道:“走吧。” 阿蛮落在后面慢慢的走,当少年的衣角拂起落在她的指尖又落下时,阿蛮的心,突然痛了,她很想问,灿,你为什么还不告诉我?你大概从来都不知道的吧,我所想知道的,仅是想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是不是北夏的兰王拓拔灿?你说是,我信,你说不是,我也信,仅此而已。 两人一起走进大厅,宴会上觥筹交错的人们看向了他们,他们进去时,没有人注意到,胡苏和拓拔灿的目光相视在了一起,胡苏微微朝拓拔灿点了点头,阿蛮路过云姑的座位前,朝云姑吐了吐舌头,阿蛮走到主位前,有些艰涩的唤了声:“爹爹。” 拓拔灿的目光看向了阿蛮,阿蛮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唤的最艰难的一声爹爹,追云萧看见阿蛮,赶紧放下酒樽,眼神宠溺温柔:“各位,这便是小女,阿蛮。” 众人连连道:“二小姐果真是秀外慧中,颇有其父大司马之风,追云兄真是好福气!” 一时间,大厅里都是夸赞阿蛮的声音,阿蛮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一记杀气腾腾的眼刀,阿蛮痛苦的心道,完了,她又要多遭一个人恨了。 拓拔灿突兀的一声颇耐人寻味的声音打破了这热闹:“原来姑娘竟是追云二小姐,是本王不识,先前得罪二小姐,还望二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下敢承认了!阿蛮面上笑眯眯的,除了咬牙切齿的回一句:“不敢”,还能回答什么? 眼见气氛有些冷,追云萧连忙打圆场道:“兰王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怕是小女哪里冲撞了殿下,照顾不周之处,还请殿下见怪。” 拓拔灿淡淡道:“大司马客气了。” 追云锦走过来,看了眼拓拔灿,又看了眼阿蛮,阴里阴气的道:“原来兰王殿下和小妹竟是认识的。” 拓拔灿淡淡扫了一眼阿蛮:“有过一面之缘。” 追云萧难得笑道:“这兄妹俩向来这样吵惯了,兄妹情深,大家不要介意啊。” 阿蛮和追云锦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异口同声的道:“谁和他(她)兄妹情深!”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随便应付了几句,阿蛮拽了云姑赶紧溜了出来,两人找了个僻静的亭子坐下,阿蛮问道:“云姑,这下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云姑反而一脸云里雾里:“告诉你什么?” 阿蛮忍无可忍:“别装傻!信不信我砸楼?” “别!千万别!”云姑一脸痛苦的道:“小姑奶奶,我是怕了你了,你砸了楼我可就性命不保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阿蛮威逼道:“云姑,说!明月楼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 云姑有些颇不痛快的哼哼道:“青丘少主胡苏。” 阿蛮讶然:“苏兄?”虽然自己之前也有想到是苏兄,但听到云姑说出来真的是苏兄,还是有些惊讶,直到后来,阿蛮才知道胡苏原来竟是北夏皇帝的外甥,身世显贵。 云姑说:“是,你初来兰陵时,大司马便去苏府找了少主,少主答应了大司马的请求,明月楼是少主安插在兰陵的暗桩,明月楼明里是经营歌舞的生意,暗下经营的是情报和其他一些秘密生意,于是,我便收到了少主的密信,接下来的事,阿蛮你便知道了,阿蛮,我这样跟你解释,你可懂了?” 阿蛮先是点头:“懂了。”然后问道:“也就是说,苏兄知道我是追云家一直要找的那个女孩了?” 云姑很是诚恳的点头。 阿蛮好奇问道:“云姑你说明月楼暗地里经营一些秘密生意,都包括些什么?” 云姑凑近阿蛮,鬼魅笑道:“包括杀人、放火,反正什么生意都接的。”说完,起身,拉拉袖子,笑说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云姑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阿蛮:“你和那个兰王殿下怎么回事?”笑道:“”眉来眼去的,有猫腻啊。” 阿蛮道:“我跟他一点回事都没有。” 阿蛮和云姑刚走到湖边的廊亭,便有一个小丫鬟急冲冲的朝她们这边跑来:“二小姐,不好了!” 云姑看她冒冒失失的,忍不住皱眉训道:“什么话?二小姐这不好好的吗?” 小丫鬟赶紧低下脑袋道:“是奴婢失言了,二小姐恕罪。” 阿蛮抬手道:“恕了恕了,快说什么事不好了?” 小丫鬟抬头说:“兰王殿下正在前面的亭子里等小姐。” 阿蛮突然觉得脑仁有些疼,扶着云姑道:“哦,云姑,我忽然有些脑袋疼。”云姑,都是你这个乌鸦嘴。 云姑将阿蛮扶正,一副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模样笑道:“该来的总会来,老躲着也不是办法,阿蛮,我默默的给你加油哦。” 阿蛮指着一点一点溜远了的云姑,怒不可言:“没义气!” 云姑回头,莞尔一笑:“义气重要,命重要?”显然是后者。 阿蛮心头纠结无比,一脸极不情愿和痛苦的慢腾腾踱去了要跟拓拔灿见面的亭子,拓拔灿已经站在那里等着她。 阿蛮干笑两声:“殿下来得真早。” 拓拔灿道:“我向来如此。” 阿蛮不知该说什么好:“呃……” 拓拔灿走近阿蛮,阿蛮赶紧后退,走近,后退,直到阿蛮被逼到离湖面最近的廊柱前,无路可退,阿蛮欲哭无泪,拓拔灿皱眉,一手撑在阿蛮脑袋旁边的廊柱上,问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看见我躲什么?” 这个人阴晴不定的,前一秒还阴雨绵绵,后一秒就万里无云了,阿蛮有些搞不懂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还是先脱身为妙,阿蛮干笑道:“没有啊。”手却摸进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左摸右掏。 拓拔灿定定的看着阿蛮,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阿蛮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拓拔灿问:“你是追云家的二小姐追云蛮?” 阿蛮说:“是。” 拓拔灿道:“为什么在大漠时你说你……”阿蛮睁大眼睛,拓拔灿想了想,还是含蓄道:“是个孤儿。” 阿蛮无辜的道:“这话我什么时候说过?”她那一双爹娘仍健在的很,能蹦能跳,能招摇撞骗,能江湖救急,能吃能喝,吃嘛嘛香,现在说不定在哪里潇洒,她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天呐,阿蛮这才知道她和拓拔灿之间隔了个怎样的误会。 拓拔灿道:“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让我等了你两年?” 阿蛮真的要被他问哭了,我也想知道啊,倒是我想问问你,当初在大漠时只留下个莫名其妙的灿字,谁知道你会是北夏的兰王殿下啊,而且……想到这里,阿蛮有些委屈起来,我想找你的时候找不到,就在我以为我快要不记得你这个人了时,你却又硬生生的、以一种出其不意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 拓拔灿见阿蛮向来神采飞扬的眼角耷拉着,心口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抬手,问道:“你怎么了?” 阿蛮突然抬起笑嘻嘻的脸,手一抬,一把亮晶晶异味扑鼻的微微泛着白的淡蓝粉末尽数撒向了拓拔灿,拓拔灿抬手去挡,因为离得近,无可避免的全撒在了身上。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阿蛮刚转身,便被拓拔灿拽住了胳膊,阿蛮甩了好几下都没能甩掉,没好气的道:“你放开我!” 两人一拉一扯的拉扯到了湖边的栅栏,阿蛮因为想快些甩开拓拔灿的手,一急,结果背后一空,就要摔下去,拓拔灿一把拉住了她,她突然心生一计,恶从胆边来,兰王殿下,是你先惹我的,这可怪不得我哦,笑眯眯的顺势拽住他的胳膊一拉,他竟也没反抗,两人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在掉进湖里时,阿蛮有些不敢置信,她、竟然看见拓拔灿笑了! 哗啦,哗啦,阿蛮和拓拔灿同时从水里挣出来,二月的天气,哪怕是两个习武的人,在水里泡久了也有些受不了,还好岸边点了几座可以照明的石灯笼,视物还不成问题,游到岸边,拓拔灿先爬上岸,朝阿蛮伸出手,阿蛮愣了愣,在水里泡的有些冷,还是握着他的手,他轻轻用力就把阿蛮拉了起来。 这寂静深夜里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怕是再过不久就会惊来很多人看热闹。 拓拔灿想着快点起来离开,正要起身,闻到身上若有若无的散发着一股异臭,是的,异臭! 拓拔灿抬着袖子闻了闻,额角青筋暴起,问旁边独自笑的乐不可支的阿蛮:“你在我身上撒了什么?” 阿蛮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揉着肚子直笑,脸色有些苍白:“西域特有的臭臭粉。”够你臭上三天三夜的。 拓拔灿一字一句的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阿蛮跳着站起来:“才不。”又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拓拔灿起身,以为阿蛮又在搞什么鬼名堂,过了会儿,又见阿蛮不像是假装的,有些狐疑的走过去,拉起阿蛮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阿蛮痛的额头直冒冷汗,看着拓拔灿,道:“……我肚子疼。” 拓拔灿连忙将阿蛮打横抱起,边走边问了一句:“你住在哪个院子?” 当忙完事情回到阿蛮住的兰屋的碧珠看到拓拔灿急火急撩的抱着自家小姐冲进来,连忙上去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拓拔灿冷冷道:“去叫大夫。” 碧珠被拓拔灿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连忙跑去找大夫去了。 阿蛮躺在榻榻米上,看着眼前这极其诡异的一幕: 拓拔灿冷冷看着胡苏问:“你为什么可以进来?” 胡苏答:“我是大夫。”然后扬眉问道:“这句话好像该我问殿下,女儿家闺房,殿下怎能待在这里?” 拓拔灿摸摸鼻子:“阿蛮不会介意。”其实是他力排众议,自己硬挤进来的。 阿蛮在心里泪流满面,其实你压根没把我当女人看吧。 胡苏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帮阿蛮把脉,拓拔灿操着手环在胸前,睨了碧珠一眼:“我不是让你去叫大夫,你怎么把这家伙招来了?” 碧珠心虚的低着脑袋,心道,其实我也不想的啊,可是谁让我在半路上碰到了胡苏公子,他问我这么急去哪,我一急就跟他说小姐肚子突然有些疼,结果……结果就这样了。 胡苏不急不缓的道:“在下不才,大夫会的,我恰好略知一二。” 拓拔灿道:“最好。” 胡苏不以为意的轻松一笑,吩咐一旁的苏努:“小努,你去外面告诉大司马和锦公子,就说小姐并无大碍。” “是。”苏努应完,然后出去了。 拓拔灿见胡苏久久没有动作和言语,不耐烦道:“阿蛮怎么样了?” 胡苏看了眼阿蛮,云淡风轻的道:“阿蛮来葵水了。” 阿蛮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正要进来的苏努在屏风后听到这句话,小脸一红,脚步一个趔趄,差点失手推翻了屏风摔在了地上,还好他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屏风,娘哎,他到底听到了什么?颇有些左右为难,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咳。”拓拔灿握拳咳了一声,转过身道:“阿蛮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就先走了。”脚步顿了一顿,却并未回过头来,只道:“你这里可有什么换洗衣物?” 阿蛮道:“我这里只有女子衣裙,若是兰王殿下不介意的话,可以送殿下一两身当做今日的歉礼。” “不用。”衣袖一扬,飞快的离开了。 恶作剧得逞,阿蛮忍不住直捶床:“哈哈哈……” 胡苏不清不淡的补了一句:“葵水期间,情绪不能太激动。” “……”阿蛮的小脸登时又红了。 碧珠在一旁低着脑袋一直在笑,笑的肩膀一颤一颤,阿蛮道:“笑死你去!” 拓拔灿看着门口一大堆将他围的水泄不通却又离他站的远远的人,额上青筋直跳,拳头捏的咯咯响,阿蛮,我记住你了! 小随从崔义不知从哪拿着一件披风跑到拓拔灿面前:“殿下,我给您找来了一件锦公子的披风,您先将就一下,到府里再换。”说着,皱着鼻子道:“殿下您这是去哪里惹了一身香啊,还有你这身上全都湿淋淋的是咋回事啊?衣冠不整的,着实有些不像话了些,回去后小的也不好向王爷王妃那交差啊。” 拓拔灿已经忍到极限,冷笑一声道:“你就实话实说,追云二小姐逛花园时,不小心失足掉进了一口臭泥塘里,本王恰好路过,便大发慈悲捞了一把。”说着,拿过崔义手里的披风披在身上,用自己独有的“异香”优势成功熏开了挡着他马车的人,轻轻一跃,上了马车。 崔义站在原地愣了一愣,这才慢悠悠的上了马车,不知自家殿下其实是被一个小丫头整了,妄自在心里揣测道,一般得罪他家殿下的都会死的很惨,不过敢得罪他家殿下的没有几个,因为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怕死。 怪哉,他家这个表面是座冰山实则是个混世大魔王的殿下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起来了?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