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双手一空,愤怒地挥开了崩裂的教堂建筑碎石,金眸似烈焰。
詹森的身影消失了。
一团漆黑的旋涡,旋涡周围还有无数条交缠的奇特阴影,它在搅动海水,速度快得拖成了一条长长的残影黑线。
如果俯瞰海面,还能看见一条极快的金红色水线紧追不放。
狂风骇浪似乎也随着这一逃一追的动静向海上转移。
乌云裂开了一条缝,黑礁镇上方出现了久违的阳光。
被暴雨与阴影笼罩数日的城镇边界变得清晰。
一辆公共马车停在黑礁镇外围深沟的不远处,车夫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笼罩着黑礁镇的滔天洪水退去,露出了破败不堪的城镇。
“怎么回事,雨停了?找到去黑礁镇的路了吗?”车上其他人问。
“黑礁镇……黑礁镇刚才被海啸袭击了?”车夫结结巴巴地说,“然后海啸又走了。”
“什么?”
人们震惊地下车,然后张口结舌地看着退一米就降低一点高度的巨浪。
这是什么创世纪大洪水景象,这是圣灵神迹吗?
***
约翰是被隔壁镇的救援人员从烂泥里拔.出来的。
在被海啸卷走之前,大家明明躲在不同的地方,洪水退去后却齐刷刷地躺在码头前面的海滩上,活像是搁浅的鱼,身体有一半或者大半陷在泥沙里,动弹不得。
但是海滩上的人都还活着。
镇长失踪了,一些渔民失踪了,根本找不到尸体。
原本装着康纳尔神父的棺材不见了,人们怀疑是被海浪带走的。
教堂损坏得很彻底,十字架一端深深陷在淤泥里,另外一头捅进了诊所的二楼窗户。
黑礁镇已经没有一栋完整的房屋了,不是垮塌,就是残破不堪。
房屋里面也惨不忍睹,很多东西都被洪水冲走了,除去一些被固定在地板上的家具,几乎没有剩下什么东西。
黑礁镇的人像是刚洗过泥浆浴的猴子,茫然地站在变成废墟的街道上。
“这里发生了什么?”
“暴雨洪水,逃出去……”
亚尔松警官像梦游一般的呓语。
“怪礁!”
不知道哪个镇民惊恐地高喊一声,就像是惊醒了噩梦。
有人抱着脑袋痛苦地栽倒在地,有人在喊救命。
约翰跟酒馆老板互相搀扶,找到了用脑袋砸墙的阿贝尔医生。
幸亏墙壁上也多了一层厚厚的淤泥,医生才没把自己砸死,只是昏了过去。
“医生!”
阿贝尔医生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到约翰的脸,一脸陌生地问:“你是谁?”
然后看了看街上发疯的人群,神情更迷茫了。
“我在哪里?”
约翰松开手,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不记得是一件好事,说明摆脱了神秘的影响。
看着镇民们痛苦的表情被迷茫取代,约翰知道,海神的复苏事件再次沉寂,成为又一个谜团。
“等等,我记得你是西风号海难的幸存者,你身体恢复了吗?”
阿贝尔医生忽然说,然后看着周围的狼藉,像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说,“这场风暴太可怕了!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好像制造了一个热气球,对,我乘坐着热气球,用绳子把所有人捆成了一串,所以我们没有被海浪冲走!棒极了,我创造了海啸生还奇迹,我会投到科学期刊上的!这会轰动世界!”
“胡说!”修女脸色涨红,声嘶力竭地说,“是上帝庇护了我们!”
约翰:“……”
科学与神学都挺好的,神秘学还是算了吧。
约翰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空空的。
康纳尔牧师的笔记不见了,一叠信件不见了,还有牧师的印章与相片!
约翰瞬间无力。
委托完不成了。
不过城镇遭遇了海啸,确实可以成为委托失败的理由,不会影响侦探的信誉,只是无法解决房租。
至于委托人布兰登先生的继承权纠纷,只能希望律师努力,反正约翰是无能为力了。
“你还好吧?”
酒馆老板看到侦探突然靠坐在地上,一副失去了生存意义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虚幻。”约翰双目无神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盯着老杰克问,“你还记得康纳尔牧师是怎么去世的吗?”
“风暴来的第一天他就病了。”酒馆老板想了想,毫不犹豫地说,“他年纪太大,病重三天就去世了,我们还在教堂为他守灵举办追思仪式,那里地势比较高,后来海啸来了……医生用热气球救了我们。”
很好,躲在教堂轮换睡觉也变成了全镇人惧怕洪水,齐聚教堂为去世的牧师祷告。
很有逻辑,无懈可击。
约翰忍不住思索,这究竟是神秘学的隐匿与强大,还是人类擅长自我欺骗?
反正这个鬼地方,他再也不会来了。
约翰坐在泥浆里,看着天空上的太阳。
在他身边,迷茫的人群走来走去,寻找着自己的亲人。
阿贝尔医生与修女在争吵,酒馆老板从淤泥里挖出了一颗卷心菜。
远处的救援人员在高声喊话:“海上没有发现,没有镇民说的那种散发着硫磺味、看起来像怪物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