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登没有骗虞秋,他确实有工作要处理。
世纪广场正对着一座商场,他刚在里面谈完一笔生意,十点要去隔壁的金鼎大厦再谈一笔。
广场外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沈明登本没打算掺和,但好巧不巧,熟悉的声音撞上他的耳膜。
印象太深,想不在意都难。
就这茶里茶气的语调,肯定是虞秋无疑。
在家里他可以不管,但在外面不能不管。
沈明登看了看表,脚尖一转,站在人群外看虞秋演戏。
助理米飞:???
老板什么时候喜欢凑热闹了?
再一看,嚯,这不是老板家里的弟弟吗?
他跟虞秋见过几次面,不熟。
但他知道,自家老板不喜欢这个便宜弟弟。
顶着烈阳看了几分钟,米飞后知后觉道:“沈总,虞先生明显是被欺负了啊。”
对面写字楼反射的阳光过于刺眼,沈明登微微侧身,伸手抬了抬眼镜,笃定道:“谁能欺负得了他。”
是他误会了,小绿茶原来是在见义勇为。
米飞:“只剩十分钟了,沈总,咱们要不要去金鼎……”
话音未落,就直面沈总护弟怼人的英姿。
米飞:“……”
说好的不待见呢?
沈明登从十六岁开始就着手创业,到现在二十五岁,九年时间,能在业界占据一席之地,足以证明他的能耐。
男人高大挺拔,气势不凡。
骤然对上他冷淡沉肃的眉眼,孩子父亲不由心惊胆战,瞬间变成鹌鹑,不敢再说一个字。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能惹。
虞秋回过神,顺着往下说:“广场上有监控,等警察来了,看看监控就知道了。”
孩子父亲根本不占理,闻言只能狼狈道歉,在围观众人的鄙夷中乞求原谅,甚至拿哭嚎的孩子求情。
他本意是见虞秋和孟平江年纪小,面皮薄,想讹一点钱的。
真要报警,事情就闹大了。
虞秋询问苦主:“要报警吗?”
孟平江迟疑望着他。
他想小事化了,但这人刚才还冤枉了虞秋,他不能给虞秋做主。
虞秋瞧出他的意思,茶色眼眸轻轻一眨,似被男人的求情说动了。
见孩子不断抽噎,他渐渐流露出不忍的神情,眼眶依旧泛着红,语气和缓道:“那就不报警吧。”
男人松了口气。
沈明登挑挑眉,等着虞秋的下一句。
果然,虞秋并不打算就这样放了对方。
他抿抿唇,做出一副努力争取公道却又害臊的模样:“可是你刚才无理取闹,耽误了这位小哥的工作,也冤枉了我们。我们不用你承担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但是……”
男人心一拎。
“但是传单还没发完,要是你刚才能注意看顾孩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说话时特别认真乖巧,丝毫不咄咄逼人,腼腆而局促,围观人群纷纷心疼不已。
“这样吧,我拿一张。”
“我也拿一张。”
“小帅哥,给我们三张。”
就连米飞也忍不住伸手去要,并暗暗思量:老板弟弟心肠这么好,为什么老板却不待见他呢?真是奇怪。
沈明登同样接到传单,眉眼间一丝笑意稍纵即逝。
他抬手看表,转身交待米飞:“去金鼎。”
米飞连忙跟上。
没走几步,沈明登又顿足。
“沈总?”
沈明登回首看了一眼,金色光芒太盛,人群嘈杂,他只捕捉到少年一闪而过的轻浅瞳色。
“没什么。”
传单数量多,围观人吃不下,刚才还嚣张狂妄的男人,在众人瞪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要不这样,剩下的我来发。”
孟平江愣住,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吗?”
虞秋眉眼弯弯,两只梨涡若隐若现,像夏日饮品店里冰镇的西瓜汁,清甜甘爽,格外讨人喜欢。
仿佛刚才的争执不复存在。
就连不讲道理的男人,都不禁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他羞愧地拿过传单,转身走向更远的路人。
虞秋笑眯眯地转身,对上孟平江感激的眼神,问:“这样算不算完成任务?你可以脱掉玩偶服了。”
孟平江眼眸深处盈满光芒,他紧握冰凉的矿泉水瓶,四肢却仿佛被温热灌满,胸腔起伏不定。
这是他十几年来,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他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感激,最终只轻轻问:“能不能加个微信?这瓶水的钱转你。”
虞秋倒也没拒绝,孟平江这人性格有些轴,越是骄傲敏感的人,越不愿占人便宜。
他搓搓晒红的胳臂:“先进商场躲躲太阳。”
商场里的冷气扑面而来,虞秋长舒一口气,掏出手机跟孟平江加了好友,备注用的真名。
“虞、秋。”孟平江认认真真念着他的名字,露出些许笑意。
他当着虞秋的面,发送一条消息:【你好,我叫孟平江。】
紧接着又发来转账。
“谢谢你。”这话发自肺腑。
虞秋摆摆手:“举手之劳。”
他在梦里单方面针对孟平江,现在放下成见,觉得这人确实值得那么多人偏爱。
善良又坚韧的人,谁不喜欢?
孟平江完成这个兼职,要赶趟去另外一个兼职,只能不舍地道别离开。
虞秋正打算回家,米飞突然闯进商场,环顾左右,看到他顿时松了口气。
“虞先生!”
虞秋歪头:“怎么了?”
“沈总让我跟你说一声,你等会要是没事,就去金鼎休息一下,到时候他开车带你回去。”
虞秋眼睛微微瞪圆,“电话说一声就行了,不用专门跑一趟。”
米飞尴尬笑笑:“这不是没你的联系方式嘛。”